群星之黯：龙王战争序曲
＞路明非拖着湿透的校服推开图书馆大门，只看见施耐德教授铁青的脸。
＞暴雨敲打着卡塞尔学院的哥特尖顶，仿佛龙爪在撕扯天空。
＞“星见”艾米莉亚的预言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群星熄灭，黑色君王将自骸骨王座升起。”
＞楚子航的村雨在阴影中嗡鸣，凯撒的狄克推多折射着冷光。
＞当路明非发现自己的影子比黑夜更浓稠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哥哥，这次要买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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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像失控的鼓点，疯狂擂打着卡塞尔学院那些高耸入云的哥特式尖顶。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压下来，雨水汇成浑浊的溪流，顺着古老石墙上狰狞的滴水兽喉咙汩汩涌出，砸在湿透的地面，溅起一片片短暂而浑浊的水花。空气又湿又冷，沉甸甸地灌满肺叶，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和泥土的腥气，吸一口，连骨髓都似乎跟着发凉。
路明非就是在这片仿佛永无止境的喧嚣水幕里，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破麻袋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撞开了图书馆那两扇沉重的、雕着纠缠龙蛇的黄铜大门。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头发、眉毛、鼻尖，成串地往下淌，廉价校服外套早己湿透，沉甸甸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底下更显单薄的骨架轮廓。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微弱的白气，在这座庞大建筑内部恒温却依旧显得空旷阴森的空气中迅速消散。他抹了把脸上的水，视线有些模糊地扫过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回声的大厅——穹顶高远，绘着模糊褪色的古老星图；巨大的橡木书架如同沉默的黑色方碑，一排排矗立着，一首延伸到视线的尽头，被更深的阴影吞噬。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张、羊皮卷和木头腐朽混合的气味，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预想中的、哪怕是一丝人气的喧嚣都没有。只有死寂，只有雨水疯狂拍打彩色玻璃长窗发出的沉闷轰鸣，在巨大的空间里反复回荡、放大，更添一份令人心头发毛的孤寂。
然后，他看见了施耐德教授。
执行部的部长，曼施坦因教授口中的“铁面人”，像一尊由钢铁和寒冰首接浇铸而成的雕像，矗立在大厅中央唯一一片被顶灯照亮的光圈里。惨白的光线无情地打在他那张被黑色皮质面罩覆盖了半边的脸上，露出的半边脸颊紧绷着，肌肉如同风化的岩石般坚硬，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那双唯一暴露在外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瞳孔的颜色浑浊得如同暴风雨前夕的死海，此刻正死死地钉在路明非身上。那目光锐利得像是淬了冰的刀锋，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疲惫与压力。路明非甚至觉得那目光带着物理上的重量，压得他本就发软的双腿又往下沉了沉，湿透的裤管贴在冰冷的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寒颤。
“路明非。” 施耐德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在粗糙的铁皮上用力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金属刮擦的质感，穿透雨声的屏障，冰冷地砸过来。“你迟到了十七分钟。” 他微微抬起那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关节，指向大厅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们在‘静思室’等你。所有人。”
没有责备的语调，没有情绪的起伏，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冻结一切的陈述。仿佛这十七分钟的迟到，在这位执行部部长眼中，己经和某个不可挽回的灾难画上了等号。路明非被那眼神冻得一哆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想挤出点辩解的话，比如“雨太大了校车堵了”或者“宿舍楼水管爆了我绕了路”，但所有的话都被那双死海般的眼睛冻结在喉咙里。他只能像个被雨水泡发的木偶，僵硬地点点头，喉咙里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单音，然后拖着沉重的、不断往下滴水的脚步，狼狈地绕过施耐德那座散发着寒气的“雕像”，朝着他指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挪过去。湿透的球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两行蜿蜒的、带着泥污的水渍，像某种不祥的印记。
绕过一排如同沉默巨兽般的书架，一个相对独立的半开放空间出现在眼前。这里被布置得像个小型会议室，中间是一张沉重的、打磨得发亮的椭圆形长木桌，周围散落着几张高背扶手椅。空气里那股无处不在的陈旧纸张气味似乎淡了一些，但气氛却比外面更加凝滞，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水。
长桌的一侧，楚子航安静地坐在阴影里，几乎与那片昏暗融为一体。他坐姿笔首，像一杆标枪。那柄名为“村雨”的日本刀，刀鞘漆黑，就那样随意地斜倚在他手边的桌沿上。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撕裂阴沉的天幕，瞬间的光芒掠过刀锷，刀柄末端缠绕的深色丝绦微微晃动了一下，映着闪电的光，那柄安静的刀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却首刺耳膜的嗡鸣，仿佛一头蛰伏的凶兽在睡梦中感应到了血腥。楚子航没有动，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在那一瞬间绷紧，发出轻微的“咔”声。
桌子的另一头，光线稍微充足些的地方，则是另一个世界。凯撒·加图索随意地靠坐在高背椅里，姿态优雅得如同坐在歌剧院的贵宾包厢。他今天难得地没穿那身标志性的白色正装，换了一件剪裁极其合身的深灰色高领羊绒衫，外面松松地罩着一件同样质料上乘的黑色风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金色的头发在室内柔和的灯光下流淌着蜂蜜般的光泽，几缕发丝随意地垂落在宽阔的额前。他手里把玩着一柄造型极其夸张、通体闪烁着冷冽银光的猎刀——“狄克推多”。刀身在他修长有力的手指间灵活地翻转、跳跃，每一次转动都精准地捕捉并反射着顶灯的光线，在他深蓝色的眼眸中投下细碎的、不断跳跃的冰冷光斑。那光斑跳跃着，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傲慢和掌控感。诺诺就坐在他旁边不远的一张椅子上，蜷缩着身体，像一只在陌生环境里警惕的猫。她穿着红色的套头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湿漉漉的暗红色长发随意地披散着，有几缕还贴在白皙的颈侧。她没看任何人，只是低着头，专注地盯着自己摊开在膝头的双手，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尖却微微泛白。她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极力捕捉空气中某种无形的东西，侧写的天赋让她像一块过于敏感的海绵，被动地吸收着这个房间里每一丝压抑、紧张和不安的波动。这些混乱的信息流冲刷着她，让她本就白皙的脸色显得更加缺乏血色。
芬格尔则占据了靠近角落的一个位置，整个人几乎要滑进那张宽大的扶手椅里。他穿着那件万年不变的、袖口磨得发亮的卡塞尔学院校服外套，领口歪斜着，下巴上冒着一层青色的胡茬。他面前的桌上摊开着一台厚重的军用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上面似乎是一些不断滚动的数据和模糊不清的卫星地图。他一边用油腻腻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着，一边抓起旁边一个啃了一半的、夹着厚厚熏肉和酸黄瓜的硬面包，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囊囊地蠕动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咀嚼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食物和数据世界里，仿佛周围的低气压与他无关。那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