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淮凝视着陆今野怀里那团依旧在颤抖的影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半晌,他冷笑一声,阴冷的声音从口中溢出:“挽挽,等着,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的。”
陆宴淮没有再看任何人,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高大却显得异常单薄的身影,一步一步,沉默地踏入门外更深的黑暗和风雪之中,很快就被茫茫的白色彻底吞没。
门外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风雪声。
陆今野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恨不得将江挽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挽挽不怕,宝宝不怕,我在呢,我保证,我发誓,没人能伤害你……”
陆今野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滚烫的嘴唇贴在江挽冰冷汗湿的额角。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然而江挽的身体在他怀里依旧抖得厉害,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
破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江挽的喉咙里溢出,温热的泪水很快就濡湿了陆今野的衣襟。
陆今野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不怕了,乖,你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永远都会。”
陆今野的声音放得更柔,极其耐心地轻轻拍抚着江挽单薄颤抖的脊背,声音低沉而稳定地重复着安抚的话语。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剧烈的颤抖终于慢慢减弱,变成了细微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江挽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松懈下来,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陆今野坚实温暖的怀抱里,睫毛上还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
陆今野稍稍松开一点禁锢的力道,低头去看他。
江挽的眼睛哭得红肿,像两颗熟透的桃子,眼神依旧带着惊悸后的茫然和脆弱,湿漉漉地望着陆今野。
那眼神像受伤的小鹿,让陆今野的心又软又痛。
陆今野抬起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掉江挽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饿不饿?”陆今野的声音放得极轻,“我去给你热点牛奶?或者……想吃点甜甜的东西吗?”
江挽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地更往他怀里缩了缩,脸颊依赖地蹭着他温热的胸膛,一只手依旧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陆今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陆今野不再追问,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江挽能靠得更舒服些。
他重新收紧手臂,将人稳稳地圈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江挽柔软的发顶,感受着他细微的呼吸拂过自己颈间的皮肤。
“好,那我们就这样待着。”陆今野的声音低沉而安稳,“我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他微微低下头,嘴唇极轻地印在江挽微蹙的眉心。
窗外,风雪更大了。
陆宴淮高大的身影立在湖畔,风雪狂暴地撕扯着他的大衣,卷起的雪花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死死盯着那扇透出暖黄光晕的窗户,拳头在身侧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骨的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胸腔里翻涌的暴戾和毁灭欲几乎要冲破躯壳,叫嚣着让他冲回去,砸碎那扇碍眼的窗户,把里面的人拖出来,重新锁进那个只有自己能触碰的金丝笼里。
就在这时,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
陆宴淮看也没看,首接按掉。
但对方显然没有放弃,紧接着,一条信息强行跳了出来,屏幕的冷光在雪夜里分外刺眼。
陆宴淮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眼神如同淬了火一般,只余下越来越深的阴鸷与幽暗。
下一秒,陆宴淮猛地转过身,大步走向停在林边阴影里的黑色轿车。
引擎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车身刺破风雪,迅速驶离了这片宁静的湖畔,消失在茫茫雪夜深处。
——
从那天起,江挽又一次陷入了彻底的沉默。
他眼睛里的光仿佛又一次熄灭了,不再望向窗外的湖光山色,不再对陆今野端来的食物有任何反应,仿佛灵魂都被那晚的风雪彻底冻僵了。
江挽像个精致易碎的琉璃娃娃,任由陆今野摆布。
喂饭就机械地吞咽,擦脸就安静地仰着头,抱他去晒太阳就一动不动地蜷在躺椅里,目光茫然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陆今野的心沉到了谷底,然而他没有露出一丝急躁或气馁,只是将所有的焦灼和心疼都死死压在心底,把江挽照顾得愈发细致入微。
清晨,陆今野会提前半小时起床,把卧室的暖气调到最舒适的温度,确保江挽醒来时不会感到一丝寒意。
他在网上学习各大菜谱,笨拙却无比用心地熬煮最温补的米粥,撇去每一丝浮沫,吹凉到刚好入口的温度,再一小勺一小勺,耐心地哄劝着喂下去。
江挽吃得极少,有时只咽下两三勺便轻轻摇头。
陆今野也不勉强,只是默默地把剩下的粥喝完,然后温声细语地问:“那中午我们吃点鱼茸羹好不好?或者炖个清淡的鸡汤?”
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陆今野依旧会用厚厚的毛毯把江挽裹好,抱到花园的躺椅上。
陆今野不再像以前那样絮叨窗外的鸟雀或新开的花,只是安静地将江挽搂在怀里,手里拿着那本从苏黎世买来的风景画册,一页一页翻给他看。
傍晚时分,陆今野坐在江挽脚边的地毯上,面前是支起的木制画架,旁边放着一盒崭新的顶级颜料盒。
他将颜料盒的盖子打开,又把装着清水的洗笔筒摆正,把一整套型号齐全的画笔在旁边的木桌上铺开。
画架的高度是按照江挽的身高调整的,然而江挽缩在沙发上,紧紧藏在毯子里,眼睛空茫茫的,甚至都没有往画架这里看一眼。
陆今野拿起画笔在纸上廖廖起笔。
陆今野并不擅长画画,画出来的线条显得生硬又笨拙。
“挽挽,”陆今野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明显的紧张,“我总是画不好。”
他握着画笔的指尖微微蜷缩,喉结滚动了一下。
“以前在海大的时候,我其实……偷偷去过很多次美院的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