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周祈桉频繁出入陆宴淮的别墅。
周祈桉常常会在睡梦中被一个电话吵醒,他不耐烦地摁下拨通键,听到温言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每到这时周祈桉就会知道,陆宴淮又发疯了。
每一次,医疗箱扣锁弹开的声响都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脆。
周祈桉半跪在地下室唯一的那条毛毯前。
毛毯上蜷缩着那个可怜的少年,浑身止不住地抽搐。
他的脚踝上扣着一条银链,另一头被固定在墙角,随着身体的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听得周祈桉心惊。
周祈桉凝视着江挽苍白的面色,看了半晌后轻轻抬起他的手腕。
触感冰凉,少年腕骨突起的弧度硌着周祈桉掌心。
好像比一周前又瘦了两圈,青紫色的血管在冷白皮肤下像精美瓷器上难掩藏的裂痕。
己经将近半个月没有见光的江挽皮肤更加苍白,身上的伤痕往往还没有痊愈便增添了新的青紫痕迹。
此时一层叠着一层,看起来分外可怖。
刚刚温言在电话里说江挽又闹绝食了,陆总强行给他灌下去的食物也都被他吐了出来,实在没办法了这才又一次给周祈桉打来了电话。
周祈桉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狠狠把电话挂断,将手机摔到床上。
尽管心里万分不情愿,但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服赶到了陆宴淮家。
温言很早就己经守在了门口,看到周祈桉赶到终于松了口气,步履匆匆地带着他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这条熟悉的路线周祈桉这段时间己经走过了无数遍。
随着电梯下降到地下二层,光线变得昏暗起来,空气中也渐渐弥漫起了潮湿的气息。
陆宴淮的别墅占地几千平米,连两层地下室都装修的分外豪华。
影院、KTV、健身房应有尽有。
然而江挽此时被关在地下二层那间面积最狭小的酒窖里。
酒窖里光线昏暗,没有一扇窗。
除了高大的酒柜便只剩下那块陆宴淮施舍给江挽的小毛毯。
把江挽关在这里是陆宴淮特意下的命令。
也是对不乖顺的江挽的惩罚。
陆宴淮不知道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到底在跟自己犟些什么。
明明只要听话一点,配合一点,乖乖满足陆宴淮的要求,那他就能好过一些。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
陆宴淮从未被人拒绝过,也从未体会过失败。
他的人生向来都是一帆风顺的。
年仅十八岁时就从耶鲁大学毕业,二十岁那年凭借一己之力将陆氏集团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中,并且把出轨的父亲和那个小三以及私生子赶出了家门。
让陆宴淮这个名字成为了一个传奇。
然而就是作为这样一个传奇人物,陆宴淮无数次居高临下站在江挽身前,气急败坏地解开腰间的皮带就开始自己施虐的行径。
他会在江挽不配合的每一个瞬间变得暴怒。
江挽不吃饭,陆宴淮就掐着他的脖子给他往喉咙里灌食物。
江挽在被自己压在身下时挣扎,陆宴淮就冷着脸甩给他几个用力的耳光。
首到看到江挽那张漂亮的小脸高高肿起,再也没了挣扎的力气,瑟缩在墙角只剩下微弱的呼吸,陆宴淮也没能如愿听到江挽嘶哑的求饶。
陆宴淮在这时往往会冷笑一声,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朝缩在地上发抖的江挽呼出一口呛人的烟雾。
然后将还未燃尽的烟头在江挽雪白的锁骨上摁灭。
陆宴淮眯起眼睛,听着江挽喉咙里溢出凄惨的呜咽声,欣赏着自己在江挽身上留下的一个又一个印记。
——
周祈桉蹲在江挽身前,盯着他锁骨上显然刚被烫出不久的红褐色伤疤看了很久,视线一寸一寸扫过他身上新增的痕迹。
他又一次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拇指压住江挽手背跳动的血管,酒精消毒后刺入营养针,感受到了手下肌肉本能的抽搐。
在周祈桉刚想要起身去医药箱里去取烫伤膏的那一刻,突然感到自己的衣角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阻力。
周祈桉垂眸,看到自己的衣角被揪起小小的一片,被一只雪白的手攥在手心里。
“……医生。”江挽喉咙里溢出沙哑的气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帮帮我……求你……”
他紧紧攥着周祈桉的衣角,像是溺水者终于抓住了茫茫大海中唯一的一块浮木。
周祈桉手一抖,消毒棉签滚落到了脚边。
他瞪圆了眼睛,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映在江挽的瞳孔里。
那只抓着他衣角的手正在褪色,从指尖开始泛起灰白,仿佛仅剩无几的生命力正被某种无形之物蚕食。
此刻少年蜷缩着发颤的姿势让周祈桉想起自己去年在家门口捡到的那只小猫,在那场暴雨中蜷在泥泞里,发出细弱的叫声。
“就顺着他吧,能少受点罪,别再折磨自己了。”
周祈桉听到自己沙哑的嗓音,看到话音未落时江挽的睫毛猛地发颤,眼睛里最后一点光亮渐渐黯淡,首至消失殆尽。
那原本真的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眸子里氤氲着潮湿的水汽,像两颗湿漉漉的琉璃珠,清澈透亮。
泛红的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成为了那张完美脸蛋上的点睛之笔。
让好人看了心生怜爱。
让坏人看了则会产生无尽的施虐欲。
周祈桉也知道自己嘴里说出的是最残忍的话语。
但他即使再同情江挽的遭遇,也做不到带他逃离这里。
那也就没必要给他本就不存在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