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桉来的很快。
作为陆宴淮的好友兼私人医生,他一向尽职尽责,专心致志只为陆宴淮一个人服务。
只因为陆宴淮财大气粗,给他的报酬实在太多。
然而陆宴淮常年健身,身体素质良好,鲜少生病,因此用到周祈桉的机会并不太多。
而在陆宴淮床上受伤的床伴或是情人数不胜数,但这往往用不到周祈桉大驾。
毕竟这些人的命陆宴淮并不在乎,下了床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把烂摊子都交给温言处理。
周祈桉跟在管家身后走进卧室,一如既往迈着吊儿郎当的步伐。
却在看到满地的血迹后猛然定住了脚步。
周祈桉的眼睛瞪圆了,唇瓣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注意到了瑟缩在角落里那个浑身伤痕的少年。
“什么……什么情况?”
温言在一旁用三言两语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
周祈桉也没有再犹豫,从管家手里夺过医药箱就冲了上去。
他知道陆宴淮是个爱玩的,也清楚陆宴淮平日里是个多么暴戾的人。
但他在看到角落里躺着的这个奄奄一息的可怜孩子的一瞬间,还是不免感到心里一惊。
“以前这种情况可轮不着我出面。”
周祈桉说着,手上包扎的动作没有停,瞥见了少年在昏迷中拧起了秀气的眉,无意识地呢喃着喊疼。
温言抿了抿唇,想了半天才轻声回了一句:“他不一样。”
周祈桉抬眸瞥了他一眼。
“你们陆总刚弄回来的?”
温言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在江挽身上流连。
卧室里一时陷入寂静的气氛。
只能听到江挽在睡梦中的呢喃,带着微弱的哭腔。
苍白的嘴唇翕动着,看起来就软软的,声音沙哑又可怜,让人听了就忍不住可怜他。
想要擦干净他脸上的泪水,想要放下身段去柔声哄他。
同时又会有阴暗的想法在脑海里升腾,想要听他哭的更惨,想要看他变得更脏更绝望。
周祈桉让温言把江挽挪到床上,然而温言的脸色很不自然,沉默了半晌才开了口:“陆总吩咐,包扎完就要把人关到地下室里去。”
周祈桉的眉头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就蹙紧了。
“还发着烧,不能去什么地下室。”
周祈桉翻了个白眼,自己动手抱起地上的少年将人轻放到了床上,给他输液挂上了吊瓶。
在把江挽抱起来的那一刻,周祈桉只觉得怀里轻飘飘的。
他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能够这么轻,轻的像一根羽毛。
甚至好像连自己家里养的那条萨摩耶都要比这个瘦弱的少年健康的多。
江挽的睫毛随着身体的移动而微微晃动,上面还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漂亮的小脸比雪还要苍白。
周祈桉不禁咽了咽口水,坐在床边沉默地盯着江挽看了半晌。
不知过了多久,周祈桉才从床边起身,朝门外走去。
在即将出门的那一刻,他回过头来叮嘱温言让他半小时后再给江挽测一次体温,换一张退烧贴。
温言一一应下,周祈桉这才转身出了门。
周祈桉冲进书房时,陆宴淮额上的伤口己经被包扎好了。
他此时正倚靠在座椅上,闲适地晃动着手中的酒杯。
血腥味混着威士忌酒气,在房间中弥漫开来。
“你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周祈桉走近,脸色不虞,一掌拍在了黄花梨桌面上,“那小孩才多大啊?经得住你这么折腾?”
在这个世界上,敢用这种口气跟陆宴淮说话的也就只有一个周祈桉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周祈桉自认为没人比自己能更了解陆宴淮,即使是他亲弟弟陆今野也比不上自己跟陆宴淮相处的时间长。
陆宴淮掀开眼皮,沾血的睫毛下眸光幽深:“我的人还轮不着你心疼。”
“这就成你的人了?也不看看人家愿意吗?”
周祈桉眯起眼睛扫视着陆宴淮额上的伤口,笑出了声,“头上的伤是那小孩砸的吧,你什么时候也搞起强取豪夺这一套了?”
凭周祈桉对陆宴淮的了解,陆宴淮这人尽管爱玩,并且在床上玩的又花又狠,却从不屑于搞强取豪夺这一类的行径。
毕竟以陆宴淮的身份,心甘情愿往他床上扑的人数不胜数,那些小美人们用一身伤换来的利益倒也算是等价交换。
可今天闹的这一出就不一样了。
周祈桉一眼就能看得出,人家小孩很明显是被迫的那一方,被逼急了才敢用一个烟灰缸差点给陆宴淮开了瓢。
而陆宴淮下手没轻没重,用一根皮带给人打的就剩了一口气。
陆宴淮将手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酒杯“啪”的一声摔在桌面上,开口时语气阴冷。
“他要是今天能乖一点,也许我就对他没那么有兴趣了。”陆宴淮唇角微微扬起,着手上戴的玉扳指,“但是现在看来,他确实很合我的口味。”
周祈桉蹙紧了眉望向他:“你准备就一首这样关着他?当金丝雀养着?你他妈疯了吧?”
书房里水晶吊灯射出的灯光将陆宴淮的身影拉得扭曲,他额角凝固的血迹像条暗红的蟒蛇,把玩着玉扳指的手指突然收紧。
不知沉默了多久,陆宴淮低笑出了声,猩红的舌尖舔过开裂的唇角。
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像一头餍足的野兽。
“以我现在的能力,想做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到?”
陆宴淮身体后仰,二郎腿,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爪子太锋利,就该磨一磨,就当养个小宠物,什么时候变得乖顺了,他的日子就能好过一点了。”
这么漂亮又这么清纯的小宠物,论谁会不想要圈养在自己身边呢?
周祈桉沉默半天,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在心里替那个可怜的孩子感到惋惜。
凡是陆宴淮决定了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他改变主意。
那孩子也真是倒霉,偏偏遇上了陆宴淮这样的人。
周祈桉叹口气:“你悠着点儿吧,那孩子的身体素质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别再玩脱了。”
他能做到的,也就只有留下这样一句提醒了。
只是那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之后发生的事情会那样脱离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