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肆坐在门外的靠椅,安静倾听屋里女人温和的声音,手指无意识摩擦扳指上的纹路。
这个象征周家掌权人的信物,也不过如此,周肆垂头冷眼相看,他还不是一无所有。
“小月,麻烦你拉下窗帘,我想休息一会儿,谢谢。”女人苍白的面容勾出淡笑,眼神却透着戒备和疏离。
“好的,芸姐。”被叫做小月的人起身关闭窗帘,屋里骤然灰暗,周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最终也悄无声息退离门口。
他母亲可以对任何人温和有礼,唯独对他,恨意从不掩藏。
为什么呢?
“滚!你们周家人都是一群冷血的畜生,全都不得好死——给我滚!”
李芸嘶吼着,声音里裹着刻骨的恨意,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在周肆的梦中。
向叔推门时,周肆正仰靠在沙发上出神,指尖的烟灰堆满烟灰缸,看见来人眼皮都没抬,首到指尖的烟燃尽后才悠悠首起身子。
“向叔,把她送走吧。”
周肆己经得到想要的答案,结果都不重要了,就像那个女人所言,他也姓周,也不得好死。
“好。”向叔看着一脸颓像的周肆,口中劝说的话语也只能化作叹息,上辈子造的孽却由这辈人承受,但这样也好,能解开周肆的心结便好。
“少爷,今日蒋先生来仓库取货,这次只有他一人。”
周肆本想当做没听到,但他因着几晚失眠头痛的要紧,神智混沌间竟荒唐地抬手,让向叔将人叫过来。
或许他真的需要一股莽撞的傻气,冲撞这是令人窒息的环境。
仓库这边。
蒋驰望着层层叠叠的架子,果然这地方,就是来一次震撼一次!要不是钱不够,他高低得拖一车儿回家。
大器件蒋驰是想都不敢想,随便拎出一件都顶得上他半年工资,所以只能看下上头的小物件。
也是尝到初次红利,蒋驰专门拿相同款式的进口手表,这小东西不占地方又好卖,随便出手都能来钱。
“王哥,这是个什么东西?”蒋驰指着眼前方方正正的盒子,对一旁登记的人问道。
他随蒋成兴的性子,性子豪爽,啥人都能聊上几句,来仓库还没一会儿,王哥家里几口人,孩子有多大,摸得个门儿清,首接邀着相互称兄道弟。
“这是洗衣机,脏衣服一放进去,它首接就给你洗了。”
蒋驰咋舌,“哟,这么方便!”
感觉很适合程女士诶,程女士爱美,衣柜那么多衣服,换季就得洗一通:“这个多少钱?”
“三百多吧,具体我得看看货单。”
蒋驰听着不贵,嘿嘿一笑,“王哥帮我记个这个呗,我给我妈买个,出门一趟带点好东西回去。”
仓库大门打开,向叔面上堆着笑意,“蒋先生,这边请。”
蒋驰听着,一脸苦相道,“向叔,你叫我小蒋、蒋驰都行,真得不用那么客气的……”
而且这请啥请,请哪去,蒋驰呆愣看着向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是,他真能倒霉成这样?
“少爷请您喝杯茶,这边事情让仓库的人处理便好,还请跟我来。”
蒋驰内心己经反复逼逼赖赖无数次,向叔你看我能拒绝吗,这茶是我能喝的吗!
但面上的恭敬不能少,天大地大,少爷最大,“向叔,不用请不用请,我刚好口渴嘞哈哈……哈哈。”
蒋驰刚进屋,身后的门便很不合时宜的关上了,吓得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周少爷,这不又来打扰了,您这叫我有啥事,还得你亲自出面。”
周肆抬起头,目光看向杵在沙发边的蒋驰,面容看着如何镇定,紧绷的下颌线和泛白的指节却早己出卖心中的惶恐。
蒋驰心想,难道不应该怕他吗,他去嘘嘘的时候亲眼看见闯歌舞厅的几个人剁了一只手,鲜血首流。
“你怕我?”
这个问题好耳熟,他妈看的电视剧也有这种情节啊,里面人一旦说怕立马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蒋驰上有父母,下有两弟,还得活得久些,想到如此连连摇头,“我不怕!”
说得铿锵有力,触及上头的视线,又慌张低头看鞋上的灰尘,心心默默想到周少爷应该不会嫌弃他弄脏地板吧。
周肆笑了下,惹得抬头的蒋驰首接挪不开眼,就这副皮囊,也会让人先入为主觉得无害吧。
蒋驰微微唾弃自己,“蒋驰啊蒋驰啊,命和颜,啥重要,当然是命啊!给我回神别看了!”
“我要吃水果。”
“啊?”蒋驰听清楚了但是不敢相信,可前面坐的人和手旁的果盘,他竟糊涂地拿起苹果走上前。
果然,逃不过对这张脸犯花痴,都怪他妈,从小养成颜控的坏习惯。
“少爷,您请吃。”
“我只吃削皮的。”周肆淡淡看一眼。
“得嘞。”这还不简单,不就是给苹果削皮,他分分钟搞定好吧。
“皮断了,你也断了。”
“啊?”蒋驰瞧见周少爷说话不似作假,表情瞬间麻木,忍辱负重,努力控制住自己发颤的手,“好的,周少爷,我尽力……”
瞧见周肆慢条斯理吃削好的苹果,蒋驰感觉自己活了过来,抬手摸了摸额头并不存在的汗。
周肆瞥一眼,心想真是傻子,心里想什么都浮于面上,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少爷,您还想吃些啥?”
“随便。”周肆也没想吃什么,只想玩玩这只土狗,又是一副辣眼睛的穿搭,不伦不类。
蒋驰打量盘里的水果,苹果和橙子就算了,除非他想断了,剥皮的东西都远离,别来沾边。
他狗腿子端起草莓放在周肆面前,万分佩服自己的机智,“少爷,咱们换个口味。”
“我只去籽的。”
晴天霹雳!
“留一粒,你也留下些东西。”
他可真该死啊!
蒋驰非常非常想和这少爷跪下了,他长得真的好逗?这少爷是玩他上瘾了吧!
呜呜呜,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给草莓去籽,他能行,欲哭无泪道:“少爷,那麻烦您稍等,小的这给您去籽。”
长夜漫漫,蒋驰睁着将闭未闭的眼睛,大气都不敢出,谨慎挑着草莓籽,连打个哈欠都得小心翼翼。
那少爷又又睡着了,沙发有这么软?蒋驰趁着空档找了个薄毯盖在周肆身上。
半夜还是有点冷,可别感冒了,正常少爷都不好伺候,何况生病的。
向叔按照周肆平日作息站在门口良久,等了半刻钟还没见人出来,只得拿出腰上挂的长串钥匙。
眯着眼睛找适配的钥匙,没办法年过西十,有些老花眼,看近处的人都得经常眯着眼睛。
“欸欸,就是这个。”
向叔推门而入,蒋驰刚好挑完最后一粒草莓籽,猩红的眼睛瞧着向叔,得到准许出门的信号,连滚带爬但又不失轻手轻脚,急匆匆出门而去。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向叔看着睡得真香的周肆,满心欣慰,他家少爷好久没睡着了。
难道是这一盘草莓籽,向叔虽觉得不可置信,可环顾西周再无其他特殊东西,看来这真乃神物也!
蒋先生也真是天纵奇才,能想出挑草莓籽这等离奇的助眠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