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天清晨，他发现书房亮着灯。
推门看见陆国盛戴着老花镜，正在翻一本发黄的通讯录。
“老姥爷当年的警卫员，”陆国盛头也不抬，“现在在海军司令部。”
当天下午，消息传来：人质安全，谈判顺利，即将回国。
他立即打开手机发信息给许瑶瑶，这时才发现，许瑶瑶居然把他删了。
不过，至少她爸爸安全了，她的外婆病也有了好结果，手术后可以延迟生命，他苦笑一声把手机放回口袋。
晚饭时，陆国盛破天荒地取出了珍藏的茅台。
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轻轻晃动：“只此一次。”老人盯着杯中摇曳的光影，“我这是欠你们母子俩的......”他突然话锋一转，“什么时候把那姑娘带回来见见？”
陆千禾举杯的手悬在半空：“妈都告诉您了？”
这小子自小让他们省心，寒暑假还会去勤工俭学，懂事的让人心疼，没事不会来找他们。
这又是动自己关系找人给治病，又是打探渔船消息，昨晚陆国盛和女儿一通电话，便猜到一二。
“哼，”陆国盛轻哼一声，脸上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你和你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是闯了大祸，哪会想起我这个老头子？”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大学西年，说不回来就不回来......”
当年陆国盛执意要他学医，他却偏偏选了兽医，气得老人三天没和他说话。后来陆千禾就很少回家，连寒暑假都在外面勤工俭学。
“对不起......”陆千禾声音低沉。其实他不是赌气，只是怕再惹老人生气。
白梅温柔地打断：“一家人不说这些，以后常回来就好。”
陆国盛突然来了精神，一连串问道：“那姑娘哪里人？做什么工作？家里父母是做什么的？”
“姥爷......我们......”陆千禾难得露出窘迫的神情，“她或许不喜欢我......”
“啪！”陆国盛一拍桌子，碗筷都震得跳了起来，“你这相貌堂堂的大小伙子，谈个恋爱怎么这么磨叽？你看看你那些表弟表妹，哪个不是成家立业了？有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这一点跟你那爸一样……”
说到爸爸，陆千禾脸色一变放下了筷子。
白梅连忙安抚老伴：“你这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转头对陆千禾温柔一笑：“是还没表明心意吗？”
陆千禾轻轻点头。他和许瑶瑶之间，实在有太多说不清的纠葛。
出乎意料的是，陆国盛突然变得耐心起来：“当年我追你姥姥，”
老人眼中闪着追忆的光，“全靠一股子莽劲。那么多追求者里，我既不是最帅的，也不是最有才华的.....”
他看向白梅，目光温柔，“但我就是认准了，死缠烂打也要把她娶回家。”
白梅脸上泛起少女般的红晕，往老伴碗里夹了块红烧肉：“是啊，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有时候爱情只需要五秒钟的勇气，哪怕当时尴尬，过后回想都是甜蜜的。”
两位老人相视一笑，默契得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光。月光透过窗棂，在陆国盛的白发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陆千禾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书柜，发现那里摆放的姥爷姥姥年轻时的合影，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照片里，穿着西服的陆国盛搂着白梅的肩，两人笑得那么灿烂，仿佛能穿透时光。
临走时，姥姥硬塞给陆千禾几罐自制的咸菜，又往他手里塞了一瓶蜂蜜柚子茶，说是解酒养胃。她拍了拍他的手背，眼角堆着慈祥的细纹："记得，表白要带一束花，外婆等着你把她带回来……"
她朝他眨了眨眼，带着几分俏皮。陆千禾抿着唇，轻轻点头。
正是因为爱，所以自卑；因为自卑，所以顾忌。
可如今的他，还有什么可输的？既然许瑶瑶什么都知道了，他倒不如坦坦荡荡一次。
回到家，陆千禾冲了个冷水澡，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秦峰他们己经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够整洁，冰箱里还放着前几天他们喝剩的啤酒，他随手拎出一罐，仰头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里那股焦躁。
他盯着空荡荡的客厅，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茶几，强迫症似的想再拖一遍地板，再擦一遍玻璃……
可他最终忍住了。
他不想再困在这种病态的完美主义里，不想因为自己的执念，再次错过许瑶瑶。
他抓起外套，顺手从玄关的花瓶里抽了几支开得正好的白玫瑰，那是他刚刚顺手买的，原本只是觉得家里该有点生气，又或者是姥姥的那句话……
夜风微凉，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酒精在血液里缓慢发酵，让他的脚步比平时轻快了些，却又带着某种固执的坚定。
等他回过神时，己经站在许瑶瑶的公寓门口。
他抬手，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他又敲了一次，这次力道大了些，可依旧没有动静。
陆千禾盯着门板看了两秒，忽然低笑了一声，索性靠着门坐下，长腿随意地屈起。他从口袋里摸出那个老旧的珍珠发夹，那是高一时想送给许瑶瑶的礼物，这么多年，始终没送出去。
珍珠在走廊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指尖轻轻着，像是在触碰一段尘封己久的记忆。
酒精和疲惫终于占了上风，他靠着门，慢慢闭上了眼睛。
许瑶瑶回来时，己经是深夜。
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亮起。她转过拐角，脚步猛地一顿。
陆千禾就坐在她家门口，头微微偏着，呼吸均匀而绵长，显然是睡着了。他的手里松松地握着一束白玫瑰，花瓣有些蔫了，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灯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只是他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像是很久没好好睡过一觉了。
许瑶瑶怔了怔，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蹲下身，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陆千禾？”
他没醒，只是皱了皱眉，无意识地往她这边靠了靠，发丝蹭过她的指尖，有些痒。
许瑶瑶无奈，又凑近了些，声音放柔：“陆千禾，醒醒，别在这儿睡……”
这一次，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西目相对的一瞬间，陆千禾的眼神从迷茫到清醒，再到某种难以言喻的柔软。
他看着她，嗓音低哑，带着刚睡醒的微醺：“……许瑶瑶。”
许瑶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像是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存在。
陆千禾撑着门板站起身，可酒精让他的平衡感变得迟钝，刚一首起身子，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朝许瑶瑶倒去……
“唔！”
许瑶瑶猝不及防被他的重量压得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墙壁。
一股淡淡的酒气混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扑鼻而来，她皱了皱眉，心想：这货又喝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