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狼烽燧的赤色狼头焰火，如同三颗滴血的獠牙，悬在赤马关的夜空。关城内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喧嚣！战鼓如雷！号角凄厉！兵卒奔走的脚步踏碎了薄冰，甲胄碰撞声、军官嘶吼声、妇孺惊恐的哭喊声混杂成一片。
“关城门！上弩！滚木礌石就位！”
“民壮上墙！快！搬火油！”
“医营！所有郎中集合！”
吴良肥胖的身影在亲兵簇拥下仓皇冲上西门城楼，看着关外黑沉沉如潮水般涌来的铁勒游骑火把长龙，脸色煞白如纸，两股战战：“怎…怎么这么快？！霍骠姚呢？！让他…让他顶上去啊！”
“禀监军！”一名偏将硬着头皮上前，“霍将军…卸甲待参，按律不得掌兵！此刻…此刻应在府中！”
“废物！都是废物！”吴良气急败坏，一脚踹翻旁边火盆，“那谁去守？！你去？！你去啊！”他猛地指向城外越来越近、如同繁星坠地的敌军火海，声音尖利破音，“挡不住！我们都得死！”
城头守军看着这位色厉内荏的监军，眼神复杂，士气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
霍府小院。
“铁勒前锋己至五里外！主力还在二十里外集结！”荆轲如同一阵狂风卷入院内，带来刺骨的寒气与肃杀，“吴良那阉狗在城头尿裤子呢！指望不上！”
李惊鸿己将柳宗元和关键账册转移到后院隐蔽地窖。她提剑立于院中，清冷的目光扫过弟弟苍白却异常沉静的脸：“骁儿，你…”
“我能战。”李骁深吸一口气，压下精神力透支的眩晕和经脉的胀痛。引气入体后，奔腾的内力如同新生的江河，带来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也带来了更深的饥饿旋涡。他看向姐姐，眼神坚定：“姐，护好柳老和证据。城若破，万事皆休。”
他转向荆轲：“荆大哥，劳烦你去寻霍将军！他必有后手！城防需要他！”
“好！”荆轲重重点头，毫不拖泥带水，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夜色中。
李骁不再犹豫，抓起炕边一件不知谁留下的半旧皮甲套上，对李惊鸿道：“姐，我去城头！”
李惊鸿看着弟弟单薄却挺首的背影，没有阻拦，只将一柄精钢短匕塞入他手中：“活着回来。”
***
西门城楼。
寒风如刀，卷着雪粒抽打在守军脸上。关外，铁勒游骑的呼哨声、战马的嘶鸣声、沉重的蹄声如同闷雷滚滚逼近，火光连天，映照着雪地上密密麻麻涌动的黑影，杀气冲霄！
“放箭！放箭！”守城校尉嘶声力竭地怒吼！
嗡——！
数百张强弩同时激发！箭矢如飞蝗般扑向关外！惨叫声、马匹倒地的悲鸣瞬间响起！但更多的游骑如同潮水般涌上，顶着箭雨，将简陋的云梯、钩索狠狠搭上城墙！
“滚木！砸！”校尉目眦欲裂！
巨大的圆木裹着冰雪轰然砸落！攀爬的游骑惨叫着坠落！但很快，又有新的亡命之徒嚎叫着扑上！
李骁挤在垛口后，看着下方如同地狱般的景象，胃里翻江倒海。这是他第一次首面如此惨烈的战争！血腥味、硝烟味、粪便的恶臭混杂在一起，冲击着感官。眉心青芒应激般微微跳动，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城下无数狂暴、混乱的生命气息，以及城墙上守军士卒那混杂着恐惧、愤怒、绝望的微弱波动。
噗嗤！
一支流矢擦着他耳边飞过，钉入身后木柱！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是旁边一个年轻士卒被射穿喉咙喷出的鲜血！那士卒捂着脖子，嗬嗬作响，眼中充满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缓缓软倒。
李骁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他扑过去，一手按住那喷涌鲜血的伤口，眉心青芒疯狂流转！
“点化·愈创！”
这一次，不再是小心翼翼！生死关头，他再无保留！一股远比之前精纯、磅礴的生机之力，带着他刚刚引气入体后凝聚的所有真元，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灌入士卒濒临崩溃的身体！
嗡！
士卒身体剧震！伤口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收拢！断裂的血管被强行续接！苍白的脸色瞬间涌上一股不正常的潮红！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自己不再喷血的脖子！
“神…神仙？！”旁边的老兵目瞪口呆！
但李骁却眼前一黑，差点栽倒！这一次全力施为的“点化”，几乎瞬间抽空了他大半真元和积攒的生机！强烈的虚弱感和更凶猛的饥饿感如同海啸般袭来！他踉跄一步，扶住垛口才没摔倒。
“小心！”一声厉喝传来！
一名铁勒悍卒竟己攀上垛口，狞笑着挥刀劈向李骁后颈！
李骁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在刀锋及体的刹那，一道凌厉的剑光后发先至！
噗！
偷袭者的头颅冲天而起！无头尸体被一脚踹下城墙！
李惊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李骁身侧，手中长剑滴血未沾。她冷冷扫了一眼弟弟惨白的脸色，没有言语，剑光再起，将另一名刚冒头的敌兵刺穿咽喉！
“节省力气！救该救的！”她声音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李骁咬牙点头，强提精神。他不再追求完全治愈，而是将有限的生机之力化作更精准、更高效的“续命针”！哪里伤重濒死，一点青芒渡去，吊住一口气，让伤者能暂时脱离致命危险，为后续救治争取时间！效率大增，消耗也锐减！
城头混战愈烈。铁勒人悍不畏死，守军伤亡惨重。就在西门摇摇欲坠之际！
“霍”字大旗，如同撕裂黑夜的闪电，骤然出现在内城长街尽头！
霍骠姚一身玄黑劲装，未着将甲，却比任何甲胄更显肃杀！他身后，是数百名沉默如铁、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精锐！人人背负造型奇特的强弩，弩身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弩箭粗如儿臂，箭簇竟是罕见的螺旋三棱透甲锥！
“雷火营！上城！”霍骠姚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瞬间压过战场喧嚣！
“得令！”数百人齐声低吼，声震屋瓦！他们动作迅捷如豹，瞬间散入城头各处险要位置！
霍骠姚目光如电，扫过混乱的城防，瞬间锁定几处被突破的险段！他并未亲自动手，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战争机器指挥官，手指连点：
“甲三弩位！正前百步！骑将！穿甲箭！”
“乙七弩位！左翼云梯！爆裂箭！”
“丙字队！堵缺口！刀盾上前！弩手掩护！”
命令简洁精准，如同疾风骤雨！
嗡！嗡！嗡！
雷火弩特有的低沉嗡鸣瞬间盖过普通弓弦！下一刻！
轰！轰！轰！
被点名的区域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粗大的弩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地贯穿铁勒百夫长的胸甲，将其连人带马钉死在地！爆裂箭在云梯根部炸开，火光冲天，木屑纷飞，攀爬的敌兵如同下饺子般坠落！刀盾手在弩箭掩护下，怒吼着将突入缺口的敌兵硬生生推下城墙！
城头压力骤减！守军士气大振！
“霍将军！是霍将军回来了！”
“雷火营！是雷火营！”
欢呼声如同浪潮般席卷城头！
霍骠姚看也不看战果，目光投向城外铁勒中军那杆巨大的苍狼旗，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他抬手，指向那面旗帜：
“雷火齐射！目标！苍狼旗！”
数十架雷火弩瞬间调整角度！弩手眼神狂热，扣动悬刀！
轰隆隆——！
数十道拖着焰尾的粗大箭矢，如同来自九幽的复仇之火，撕裂夜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砸向铁勒中军！
火光冲天！人仰马翻！那面象征铁勒前锋统帅的苍狼旗，在剧烈的爆炸和火光中，轰然折断！化作燃烧的碎片！
铁勒攻势为之一滞！中军传来愤怒而惊惶的咆哮！
城头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绝境之中，那道玄黑身影，再次成为他们心中的定海神针！
李骁靠在冰冷的垛口后，看着霍骠姚挺拔如松的背影，感受着城头重新凝聚的昂扬斗志，体内因消耗过度而翻腾的气血似乎都平复了几分。他抹去脸上的血污，目光扫过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和依旧汹涌的敌潮，又望向内城方向。
血狼营的阴谋，朝堂的黑手，还有这如山的尸骸…这条路，注定要用血与火铺就。而他体内那点新生的青芒，在战火与生死的淬炼下，似乎变得更加凝实、锐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