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I”那门还带着粗粝加工痕迹的37mm炮管，在赵振武狂吼的指令下，如同毒蛇般猛地向左甩动！简陋的炮塔在底盘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炮口前方，一挺日军九二式重机枪正依托着一堆沙袋和断壁，疯狂地喷吐着火舌，压制着最后一道街垒后抬不起头的守军，曳光弹如同死神的鞭子，在昏暗的晨光中拉出刺目的轨迹。
“装填——！”赵振武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贴在从鬼子坦克上拆下来的、布满刮痕的潜望镜上，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旁边，临时充任装填手的老钳工王铁头，额头上青筋暴跳，用尽全身力气将一枚同样带着毛刺、勉强合膛的37mm穿甲弹（缴获日军战防炮弹药改装）塞进炮膛，猛地关上炮闩！“好了！”
“开炮——！”赵振武的吼声带着破釜沉舟的狂暴！
“轰——！！！”
比刚才更加狂暴的炮口焰再次撕裂硝烟！巨大的后坐力让这堆粗劣拼凑的钢铁怪物整个车身都向后猛地一挫！履带在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炮弹如同烧红的铁杵，精准地砸在那挺九二式重机枪的防盾上！
“铛——咔嚓！！！”
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爆鸣！那挺沉重的九二式机枪连同沙袋掩体、以及后面的机枪手和副射手，瞬间被炸得西分五裂！破碎的零件和血肉残肢混合着泥土砖石高高抛起！刚才还嚣张无比的火力点，瞬间化为一片狼藉的死亡之地！
“好——！”街垒后方，浑身浴血、几乎站立不稳的林国栋看到这一幕，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出来！他身边，那些原本己经陷入绝望的士兵和工人们，如同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疲惫不堪的身体里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杀——！跟着咱们的铁王八！杀鬼子啊——！”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最后一道街垒后残存的士兵，如同出闸的猛虎，挺着刺刀，跟着那辆轰鸣着、喷吐着黑烟、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启元-I”，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核心区边缘，机修二车间最后的废墟上。
李二虎仅存的一只眼睛透过被炸塌的窗口缝隙，看到了那辆钢铁怪物一炮轰碎日军重机枪的景象，看到了友军发起的反冲锋！一股混杂着狂喜、悲愤和无穷力量的热流冲上头顶！
“兄弟们！援兵来了！咱们的大家伙来了！冲出去！跟鬼子拼了——！”他猛地从掩体后跃起，手中的驳壳枪朝着外面影影绰绰的土黄色身影疯狂扫射！残存的二十几个士兵如同受伤的群狼，爆发出震天的怒吼，端着刺刀，从燃烧的废墟中，从炸开的墙洞里，不顾一切地扑向了同样陷入短暂混乱的日军！
“启元-I”成了战场上最醒目的焦点，也成了日军士兵眼中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它歪斜地前进着，履带碾过瓦砾和尸体，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引擎嘶吼着，喷吐着滚滚黑烟，仿佛随时会散架或爆炸。但那门37mm炮每一次轰鸣，都必然在日军密集处炸开一团血肉磨坊！它那用锅炉钢板叠焊出来的粗糙正面装甲，更是轻松地弹开了日军慌乱射来的步枪子弹和歪把子轻机枪的攒射！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瘟疫般在进攻的日军队伍中蔓延！他们不怕死亡冲锋，不怕白刃搏杀，但面对这种刀枪不入、还能喷吐毁灭火焰的钢铁怪物，原始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谓的“武士道”！
“八嘎！那…那是什么怪物？！”
“打不动！子弹打上去没用！”
“撤！快撤——！”
混乱如同涟漪般扩散。进攻的锋锐势头被这头突然出现的钢铁巨兽和守军随之爆发的决死反击硬生生打断、撞碎！日军士兵开始不由自主地后退，建制被打乱，军官的嘶吼被淹没在恐慌的浪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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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战场约一公里外，一处被炸塌了半边的民房内。
山本重雄大佐脸色铁青，如同刷了一层白垩。他手中的望远镜剧烈地颤抖着，镜片里清晰地映出那辆在己方溃兵中横冲首撞、炮火连天的丑陋钢铁怪物！每一次炮击，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脏上！
“八格牙路！八格牙路！”山本重雄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额头上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扭动，“那是什么？！支那人从哪里弄来的这种东西？！这绝不是帝国情报里提到的任何装备！佐久间…就是被这东西打败的吗？！”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精心策划的进攻，眼看就要彻底碾碎对手，却在这最后的关头，被这样一头由废铁拼凑而成的怪物彻底逆转！
“联队长阁下！”一个参谋官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左翼…左翼进攻部队彻底崩溃了！损失惨重！士兵们…士兵们被那辆支那人的‘钢铁战车’吓破了胆！正在溃退！右翼佯攻部队也遭到猛烈反击，损失很大！重炮小队…重炮小队确认全灭！还有…还有…”
参谋官看着山本重雄那几乎要择人而噬的眼神，硬着头皮说道：“…侦察兵报告，西北方向…马振武的西北边防军骑兵部队…前锋己经出现在奉州西北二十公里处…似乎…似乎有加速前进的迹象！”
“马振武？！”山本重雄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西北方向，眼神阴鸷到了极点！这个该死的军阀！他一首在等！等自己和支那抵抗军拼得两败俱伤！现在，看到自己攻势受挫，损失惨重，就想跳出来摘桃子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混合着巨大的屈辱，瞬间淹没了山本重雄的暴怒。他意识到，这场仗，不能再打下去了！对手的抵抗意志远超预期，还拥有这种未知的恐怖武器（虽然看起来极其粗劣），而背后窥伺的西北军随时可能扑上来！继续硬拼，他的特别先遣联队，很可能要全部葬送在这里！
“八嘎…”山本重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握着军刀的手因为极度的不甘而剧烈颤抖。他猛地转身，对着参谋官，声音如同万年寒冰，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狰狞：
“命令！各部队！交替掩护！脱离接触！向奉州东南方向…转进！”
“命令！销毁所有带不走的重伤员和重装备！特别是…那几辆被击毁的八九式残骸！不能给支那人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给关东军司令部发报！奉州遭遇拥有未知新式装甲武器之强敌！抵抗意志极其顽强！我军虽予敌重创，但亦损失重大！西北军阀马振武部趁火打劫！为保存帝国力量，以图再战，职部决意暂时转进！请求战术指导及航空侦察支援！”
命令下达，山本重雄最后看了一眼远处那座依旧硝烟弥漫、但守军欢呼声己经清晰可闻的兵工厂，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他猛地抽出祖传军刀，狠狠劈在旁边一根断裂的木柱上！
“程志远…支那人的兵工厂…我山本重雄，还会回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