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梨跟着苏晚往住处走,青石铺就的路两旁种着云松,风一吹,松针落得满地都是。苏晚走路时总低着头,裙角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声响。
“你好,我叫顾清梨,你可以叫我清梨或者梨儿。你住在哪个院?”顾清梨主动搭话,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里系着根褪色的红绳,绳头拴着半块玉佩,该是她父母留的念想。
苏晚指尖下意识绞紧红绳,声音软软的:“我叫苏晚,在……西跨院的柴房旁边,师父说暂时先住那里。”
顾清梨挑眉。按青云宗的规矩,哪怕是杂役弟子也有单间,苏晚既是长老亲收的徒弟,怎么会被塞去柴房?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白若烟暗地里使了绊子,毕竟她爹是宗门里的执事,想拿捏个新来的孤女再容易不过。
转过月亮门时,果然看见柴房门口堆着半人高的劈柴,把本就狭窄的屋门挡得只剩条缝。苏晚咬着唇,正要上前搬柴,却被顾清梨拉住。
“别动。”顾清梨指尖捏了个简单的搬运诀,那些劈柴便像长了脚似的,自动挪到墙角码得整整齐齐。她瞥了眼屋里——土炕上铺着薄薄一层稻草,桌上只有个缺了口的陶罐,连盏像样的油灯都没有。
“这地方怎么住人?”顾清梨皱眉,转头看向苏晚,“你师父没给你分月例?”
苏晚低下头,声音更小了:“发了……但白师姐说,亲传弟子要先交‘孝敬’,不然会被师兄们欺负,我就……”
“她骗你的。”顾清梨打断她,从自己行囊里摸出个锦盒,里面是两锭银子和一小瓶聚气丹,“拿着。银子去山下买些被褥和用具,丹药你先用来稳固灵力。”
苏晚慌忙摆手:“不行!这太贵重了……”
“拿着吧,就当我借你的。”顾清梨把锦盒塞进她手里,语气轻快,“等你以后成了厉害的修士,十倍还我就是。”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脚步声。白若烟提着裙摆走进来,看见屋里的情形,脸上立刻堆起假笑:“呀,苏师妹,这柴房住着还习惯吗?我本来想跟执事说给你换个地方,可凌霄师兄说,修行之人不必讲究这些……”
她故意把“凌霄师兄”西个字咬得很重,眼角余光瞥见苏晚攥紧锦盒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嫉恨。
顾清梨没等苏晚开口,先一步笑道:“白师姐有心了。不过我刚跟苏师妹约好,以后同住,我住的那间屋正好空着,带个小窗,比这里亮堂多了。”
白若烟一愣:“你住哪?”
“东跨院的青竹轩。”顾清梨语气随意,像是在说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这话一出,不光白若烟变了脸色,连苏晚都惊得抬起头。青竹轩是亲传弟子里最好的住处,据说前阵子空出来时,好几个师兄抢破了头,怎么会轮到顾清梨?
顾清梨却像没看见她们的惊讶,拉着苏晚就往外走:“走,我带你去收拾东西。对了,”她回头看向僵在原地的白若烟,笑得人畜无害,“听说白师姐昨天在演武场丢了支银簪?我刚才路过时好像在松树下看见了,师姐快去找找吧,别被哪个小兽叼走了。”
那支银簪是凌霄送的,白若烟宝贝得紧,一听这话也顾不上找事,转身就往演武场跑。
走出老远,苏晚才小声问:“清梨,你真的看见银簪了吗?”
顾清梨冲她眨眨眼:“猜的。不过看她那样子,多半是真丢了。”
苏晚被她逗得弯了弯嘴角,眼里的光比刚才亮了些,像被风吹散了雾的星星。顾清梨看着她的笑,心里松了口气——第一步,先让她知道,这世上不止有忽视和刁难,还有人愿意护着她。
青竹轩的窗台上摆着盆兰草,顾清梨把苏晚的铺盖铺在里侧的床榻上,又翻出本基础剑法谱递给她:“你灵脉好,但根基得打牢。明天起,我们一起去后山练剑?”
苏晚捧着剑谱,指尖轻轻着封面上的字,突然抬头问:“清梨,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顾清梨正在擦桌子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她。少女的眼睛很干净,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像只刚被人捡回家的小兽。
“大概是……看你顺眼吧。”顾清梨笑了笑,没说任务,也没说剧情,“而且,我觉得你笑起来比哭好看多了。以后多笑笑,少看那些不值得的人。”
苏晚没懂“不值得的人”指谁,但她看着顾清梨眼里的真诚,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悄悄松了。那天晚上,她躺在柔软的被褥里,第一次没梦见父母惨死的画面,只梦见满院的兰草开了花,顾清梨站在花旁边,冲她招手。
而此刻的演武场,凌霄收剑回鞘,看着白若烟疯疯癫癫地在松树下扒拉,皱眉问:“找什么?”
“我的银簪不见了!”白若烟带着哭腔,“肯定是苏晚那个贱人偷的!”
凌霄想起下午那个总低着头的小师妹,印象模糊得很,只淡淡道:“丢了就再打一支,多大点事。”
白若烟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愣在原地。而凌霄己经转身离开,他脑子里闪过的,是刚才两个浅蓝色的身影凑在一起的画面,那个新来的弟子,好像……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