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听!”谢知遥捂住耳朵,崩溃地摇头,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划过苍白冰冷的脸颊,“你休想狡辩!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什么出手相救?不过是黑吃黑罢了!你……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一切!”他声音哽咽,充满了绝望。
毁了他十年寒窗的清誉,毁了他引以为傲的清白,毁了他刚刚起步的锦绣前程!翰林院的同僚会如何看他?天下人会如何议论他?一个在青楼失了身的探花郎?光是想到可能的流言蜚语,谢知遥就觉得眼前发黑,恨不得立刻死去。
看着谢知遥崩溃痛哭、完全沉浸在自己认定的“真相”里无法自拔的样子,萧宸知道,此刻任何解释都是徒劳。他心中那点因救人而产生的微妙悸动和复杂情绪,也被这强烈的恨意和误解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冤枉的恼怒和一种“不识好歹”的冰冷。
“好,很好。”萧宸怒极反笑,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带着属于上位者的漠然,“既然你认定本王是禽兽,那本王也无须再浪费口舌。你这条命是本王救回来的,你便欠本王一条命。这笔债,本王会记得讨还。”他的目光扫过谢知遥身上干净的素白中衣,那是他亲手给他换上的,语气带着刻意的提醒,“现在,你最好想想怎么活着离开这里,而不是在这里像个妇人般哭哭啼啼。”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激起了谢知遥骨子里的倔强和求生欲。哭?不!他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在这个毁了他的禽兽面前示弱!他要离开!必须立刻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强烈的羞耻和恨意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谢知遥猛地掀开薄被,不顾身体的强烈抗议,挣扎着就要下榻。然而,双脚刚一沾地,双腿的酸软和那隐秘处的剧痛就让他眼前一黑,一个踉跄,首首向前扑倒!
预期的冰冷地面并未到来,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他的腰,将他扶稳。
“放开我!”谢知遥如同被毒蛇咬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开那只手,身体失去支撑,重重跌坐回榻边,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他抬起头,愤怒地瞪着萧宸,仿佛对方的手有多肮脏。
萧宸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又看看谢知遥那毫不掩饰的嫌恶眼神,心中最后一丝耐心也彻底告罄。他冷冷地收回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就凭你现在这样子,连这个门都出不去。乖乖待着,等本王安排……”
他话未说完,目光瞥向窗外,似乎被河面上什么动静吸引了一瞬。
就是现在!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和羞愤!谢知遥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呐喊:逃!逃离这个恶魔!逃离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猛地从榻边弹起,像一支离弦的箭,不顾一切地朝着敞开的窗户冲去!那扇窗临河而开,下面就是潺潺流动的河水!
“谢知遥!”萧宸脸色骤变,完全没料到这个看似清冷文弱的探花郎竟有如此决绝的爆发力,更没料到他竟会选择跳窗!他反应极快,瞬间出手去抓!
“嗤啦——!”一声裂帛声响!
萧宸的手指只来得及抓住谢知遥素白中衣的后襟!布料应声撕裂!谢知遥只觉得后背一凉,人却借着这股冲势,半个身子己然探出窗外!
冰冷的河风瞬间灌入,吹得他一个激灵。脚下是数丈高的落差和奔流的河水!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但回头看到萧宸那张近在咫尺、带着惊怒的俊脸,昨夜那些屈辱的画面再次涌现!
“放开我!你这禽兽!”谢知遥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如同濒死的困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回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推!
萧宸猝不及防,被推得向后踉跄一步!他完全没想到谢知遥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更没想到他对自己的恨意和恐惧如此之深!
就是这一推一退的间隙!
谢知遥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噗通——!”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将他吞噬!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口鼻瞬间灌满了腥涩的河水!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传来,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挣扎着向上划动。
“谢知遥!”萧宸冲到窗边,只看到河面上溅起的一大片水花,和那个在浑浊河水中沉浮挣扎、迅速被水流带向下游的白色身影!那身影如此单薄,仿佛随时会被冰冷的河水彻底吞没。
萧宸脸色铁青,凤眸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惊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柳三娘!”他厉声喝道。
一首守在门外的柳三娘立刻推门而入,看到洞开的窗户和萧宸铁青的脸色,瞬间明白了大半。
“立刻派人!沿河下游搜索!活要见人,死……”萧宸的声音卡了一下,那个“死”字竟有些难以出口,“务必把人给我找回来!要快!”
“是!”柳三娘不敢怠慢,立刻转身飞奔而去。
萧宸站在窗边,冰冷的河风吹拂着他玄色的衣袍。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紧攥着的那片从谢知遥身上撕扯下来的素白中衣碎片。布料的边缘,还残留着一枚精巧的、被硬生生扯落的羊脂白玉扣。
他紧紧攥着那枚犹带体温的玉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盯着谢知遥消失的河面方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被误解的冰冷,有对谢知遥不知死活跳河的恼恨,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那决绝一跳所震撼的悸动和担忧。
“谢知遥……”萧宸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寒冰相撞,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你以为跳了河,就能逃得掉?你这条命,你的人,从本王救下你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本王的!”
“天涯海角,本王也会把你抓回来。这笔债,你逃不掉!”
冰冷的河水裹挟着谢知遥的身体,如同无数根钢针扎刺着肌肤。每一次挣扎都耗尽他残存的力气,每一次呼吸都灌入腥涩的冷水。身体的剧痛、被侵犯的屈辱、对未来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比这初春的河水更刺骨,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也不知道会被冲向何方。意识在冰冷的侵蚀下渐渐模糊,只有一股不甘的、倔强的意念支撑着他:离开!离开那个恶魔!死也要死在外面!绝不能……再落到那个人手里!
白色的身影在浑浊的河水中浮沉,如同被狂风撕碎的柳絮,被奔涌的河水裹挟着,迅速消失在清晨迷蒙的雾气之中。而临河的窗边,那抹玄色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塑,手中的玉扣被攥得滚烫,宣告着一场强制的追捕,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