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裹挟着谢知遥的身体,如同无数根钢针扎刺着肌肤。每一次挣扎都耗尽他残存的力气,每一次呼吸都灌入腥涩的冷水。身体的剧痛、被侵犯的屈辱、对未来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比这初春的河水更刺骨,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也不知道会被冲向何方。意识在冰冷的侵蚀下渐渐模糊,只有一股不甘的、倔强的意念支撑着他:离开!离开那个恶魔!死也要死在外面!绝不能……再落到那个人手里!
白色的身影在浑浊的河水中浮沉,如同被狂风撕碎的柳絮,被奔涌的河水裹挟着,迅速消失在清晨迷蒙的雾气之中。而临河的窗边,那抹玄色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塑,手中的玉扣被攥得滚烫,宣告着一场强制的追捕,才刚刚拉开序幕。
冰冷的河水如同无数贪婪的触手,拉扯着谢知遥不断下沉。意识在刺骨的寒意和窒息的痛苦中沉浮,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被这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时,一股大力猛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找到了!在这里!快来人啊!”一个嘶哑而狂喜的声音穿透了混沌的水声。
谢知遥感觉自己被粗暴地拖出水面,刺眼的阳光让他瞬间闭上眼,剧烈地咳嗽起来,冰冷的河水混着胆汁从口鼻中呛出。模糊的视线里,是几张焦急而熟悉的面孔——是谢府的管家忠叔和几个健壮的家丁!
“公子!公子!您可算找着了!”忠叔老泪纵横,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边用力拍着谢知遥的背帮他顺气,一边用厚实的披风将他紧紧裹住。另外两个家丁七手八脚地将他抬上停在岸边的简易担架。
谢知遥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牙齿咯咯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身体残留的剧痛和那难以启齿的隐秘不适,在冰冷的刺激下更加鲜明。更让他如坠冰窟的是,忠叔他们找到他的地方,距离那座噩梦般的“凝香阁”画舫,不过百丈之遥!
昨夜……那个禽兽……还有这污秽之地近在咫尺……巨大的羞耻和恐惧再次攫住了他,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快!抬回府!去请陈大夫!快!”忠叔嘶吼着,指挥着家丁们抬着担架,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谢府的方向狂奔。老管家看着担架上自家公子苍白如纸、双目紧闭、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模样,心疼得几乎要裂开。
谢府早己乱成一团。
自昨日谢知遥说去京郊散心后便彻夜未归,忠叔便觉不妙。谢知遥素来守时,更知轻重,断不会在刚入翰林院的关键时刻无故失踪。天未亮他便带着所有能动用的家丁仆役,沿着公子可能去的地方疯狂寻找,尤其重点搜寻了京郊官道附近。当他们在下游河岸边发现谢知遥从不离身、此刻却孤零零挂在芦苇上的那枚羊脂白玉扣时,忠叔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那是己故夫人留给公子的唯一念想!
他们沿着河岸向下游搜寻,终于在靠近凝香阁后巷的浅滩处,发现了被水流冲上岸边、奄奄一息的谢知遥。
【谢府内宅】
陈大夫被火急火燎地请来,仔细为谢知遥诊脉、检查。谢知遥始终紧闭着眼,身体僵硬,牙关紧咬,拒绝任何人的触碰,尤其是当陈大夫试图检查他身上是否有其他伤口时,他反应激烈得几乎要弹起来。
“公子……您这是……”忠叔看着谢知遥身上那件被撕裂、明显不合身的素白中衣(己被忠叔脱下,换上了干净的里衣),以及露出的脖颈、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青紫痕迹,老于世故的他心中己然掀起了惊涛骇浪!再看公子那副万念俱灰、羞愤欲死的模样,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
“出去……都出去……”谢知遥的声音嘶哑微弱,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绝望的疲惫。
陈大夫叹了口气,低声对忠叔道:“公子受了极大的惊吓,又呛了冷水,寒邪入体,加上……心力交瘁,需要静养。外伤……并无大碍,但内里损耗极大,需慢慢调理。我先开个安神驱寒的方子,务必让公子按时服药,切莫再受刺激。”
忠叔沉重地点点头,示意众人退下,只留下一个最心腹的小厮在门外候着。他亲自守在谢知遥床边,看着公子如同受伤小兽般蜷缩在被子里,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无声的泪水浸湿了枕畔,老管家的心如同被刀绞一般。
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竟敢对堂堂新科探花郎下此毒手!忠叔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却不敢多问一句。他只能默默祈祷,希望公子能熬过这一关。
【东宫】
太子萧睿坐在书案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面前跪着肩胛裹着厚厚绷带、脸色灰败的刀疤脸,正是从“十里香”死里逃生回来的那名死士。
“……属下无能!眼看就要得手,突然杀出一个穿旧衣的书生,身手极其高强,使一把乌木折扇……兄弟们……折了两个……他……他自称‘本王’!还说……让主子您……洗干净脖子等着……”刀疤脸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虚弱,将京郊小店的遭遇添油加醋地禀报了一遍,重点突出了萧宸的狠辣和那句嚣张的警告。
“废物!”萧睿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杯叮当作响,眼中杀机毕露,“三个人,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拿不下!还折损了人手!连对方是谁都没看清?”
“属下……属下无能!但那人的身手和气势,绝非寻常人!尤其是最后那淬毒的扇骨暗器……像极了……像极了军中的路数……”刀疤脸冷汗涔涔。
“军中?‘本王’?”萧睿眼神锐利如鹰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一个名字瞬间跃入脑海——萧宸!那个看似闲散、却让他一首隐隐不安的二弟!
京郊,身手高强,用扇,自称本王,还带着军中的狠厉……除了他,还能有谁?他为什么要救谢知遥?是偶然撞破,还是……早有预谋?结交新贵?拉拢翰林清流?
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突然出手救下炙手可热的新科探花……这背后意味着什么?萧睿越想越心惊。他本意是借毁掉谢知遥,一方面剪除一个潜在的、可能被其他势力拉拢的新锐,另一方面也是试探和打压萧宸,没想到竟引出了萧宸隐藏的獠牙!
“好一个萧宸!好一个深藏不露的‘闲王’!”萧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中闪烁着忌惮和更深的杀意。他绝不能容忍任何可能威胁到他储位的力量存在!尤其是这个看似无害、实则心思深沉的二弟。
他必须立刻行动!要在萧宸和谢知遥之间建立起联系之前,彻底斩断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