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得悄无声息，街道上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照在毛球诊所的玻璃门上，映出柔和的光晕。
孟闲收拾好桌面，轻轻地关了最后一个动物笼门，确认所有小动物都己经安稳入睡。白头鹰窝在角落的笼子里，眼睛半睁不睁。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望着诊所里温暖又干净的光线，才缓缓抬手，啪地一声关掉了灯。
窗外瞬间暗下来，只剩街道昏黄灯影，像从梦里洒下的一道道光。
今天小林休假，诊所里安静得出奇，只有他一个人守到打烊。倒也不累，只是安静得有点像一场独角戏。
他拉下卷帘门前，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了眼平台后台。
果不其然——又多了不少关注和留言。
【孟医生好帅！谢谢你救了白头鹰！】
【请问它什么时候能放归自然呀？】
【你家诊所还要志愿者吗？我会剪猫指甲！】
最上面还有条留言附了视频，标题写着【脾气超拽的白头鹰！孟医生全程温柔对待，简首太有反差萌了吧！】
孟闲看了一眼视频缩略图，是今天下午他检查白头鹰伤口时的画面。那只鹰死死抓着他胳膊不放的模样，倒也确实挺拽。
他失笑了一下，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滑，没有回复任何评论，只是默默地点了个赞，然后把手机放回兜里。
夜风不大，带着几分晚春的潮意。他顺着熟悉的小巷一路走回家，钥匙插进门锁的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今晚的房子比平时更安静了些。
小林不在，连猫都像知道今天他有点疲倦似的，窝在角落没吵没闹。
换鞋，洗手，煮了碗简单的面条。吃到一半，他看见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一条私信跳了出来，来自一个陌生账号，头像是绿油油的草地，名字叫“小熊不吃鱼”。
消息只有一行字，却让他微微一愣。
【孟医生，我们捡到一只小鸟，脖子挺长，不知道是什么？】
后面还附了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上是个用鞋盒改的简易小窝，小窝里缩着一只看起来毛茸茸、但比例十分奇怪的小东西，尖嘴和脖子几乎一样长，羽毛还没长齐，看起来呆呆的。
孟闲盯着那张图看了好一会儿，眉头轻轻皱起。
他不是没见过奇怪的小动物，但这只……怎么看都不像是常见的家雀或鸽子。
他坐起身，把面条推开，指尖在屏幕上敲了一行字：
【你们现在在哪里？】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有种预感——
这可能不是什么普通的小鸟。
夜色深了些，路灯在地上拉出一条条细长的影子，车子平稳地驶入老小区门口。孟闲看了眼导航，确认无误，缓缓停下了车。
还没熄火，他就看见前方站着一个人——女孩儿穿着一件奶白色的卫衣，怀里捧着一个普通的瓦楞纸箱，低着头，像在小声对里面说话。
他推开车门下车，关门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有些突兀。
“你是……‘小熊不吃鱼’？”
听见这句，女孩猛地抬头，一张脸顿时烧得通红。她尴尬地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没敢开口。
天哪，她竟然被人当面叫网名！
而且还是被孟医生！
她在网上看过无数次的视频和照片，冷静专业、温柔又有些克制的气质，真的是她见过最帅最温柔的动物医生。
可真人站在她面前时，她才发现视频根本不足以还原——那双眼睛比镜头里更深沉，他身上那种清冷的气场，就像深夜风轻轻扫过湖面，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纸箱给我看看。”孟闲的声音低低的，不轻佻也不冷淡，恰到好处地把她从走神中拉了回来。
“哦……好的。”她忙不迭把怀里的纸箱递过去，打开盖子时，小心翼翼地说，“孟医生你快看看吧，它不吃东西，一首缩着，好像快死了……”
箱子里铺着几张毛巾，一只羽毛尚未的小鸟缩在最中间。它的脖子看上去出奇地长，脑袋大大的，眼神却有些呆滞，翅膀垂落着，胸膛起伏很轻微。
孟闲往下一蹲，蹲得和箱口平齐，伸手轻轻拨开些毛巾，露出那小家伙的全貌。
他一愣，眼神凝了几秒，才缓缓道：
“这是夜鹭幼鸟。”
“夜……夜鹭？”女孩眼睛睁大，显然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嗯，是夜鹭。”他声音很轻，像怕吓到这只小小的生命。“这只大概才离巢不久，还不会觅食，也没完全学会飞行。它可能是从巢里掉下来的，又没人发现，一路就饿到了现在。”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医用手套戴上，小心地将小鸟抱起，翻看它翅膀和腹部的状态。
“幸好没有骨折，就是有点虚弱，得赶紧带回去喂它一些高蛋白食物。”
女孩轻轻松了口气，眼圈却红了一点，“那它能活下来吗？”
“能。”孟闲抬头，眼神沉静，“你送它来得够及时。”
“那……它是不是会长成很漂亮的大鸟？”
“会的，长大以后，我给你看它照片。”他说着，朝她微微一笑，像是在夸她做得很好。
女孩又羞又欣喜，连忙说：“那，能不能麻烦你……把它养好？”
“可以啊。”孟闲点头，眼神温和，“我会更新它的视频，欢迎你随时来我诊所看它。”
女孩呆了呆，然后破涕为笑：“真的？太好啦！”
孟闲抱着夜鹭走回车前，忽然转身道：“我替这只夜师傅谢谢你。”
女孩怔了一下，然后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小声说：
“这不应该的嘛。”
夜风正轻，小区门口的灯像罩着一层淡淡的雾，纸箱里那只夜鹭微微睁开眼，安心地感受到了属于人类的体温。
女孩站在原地，看着那道修长的背影上车离去，心跳还是有点乱。
孟闲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窝着的小夜鹭，低声喃喃：“送来的时间，倒也刚刚好。”
——再晚一天，可能就没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