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懿的马车缓缓驶离宫门,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靠在软垫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脑海中全是顾京墨那句“臣答应过一个人”。
“郡主,您脸色不太好。”青杏递上一盏温茶。
谢昭懿接过茶盏,轻哼一声:“别提了,皇舅舅让顾京墨教习我功课!哼,不过是个仗着皇舅舅宠信的小人!”
马车转过朱雀大街,路过一家挂着“凝香阁”匾额的胭脂铺子。
谢昭懿忽然喊停,掀开车帘道:“青杏,你先回府,告知母亲我己出宫,让她不必担忧,随后再来寻我。"
青杏面露难色:“郡主,这不合规矩......”
“怕什么?”谢昭懿己经利落地跳下马车:“光天化日的,还能有人劫了我不成?”
不等青杏再劝,她己经快步走向街角。
青杏无奈,只得吩咐车夫先回府报信,自己则悄悄跟在不远处守着。
谢昭懿并没有进胭脂铺,而是在街市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顾京墨的话像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莫名烦躁。
转过一条小巷,她忽然瞥见几个穿着刘府家仆服饰的人鬼鬼祟祟地抬着一个大木箱。
“奇怪......”谢昭懿眯起眼睛。
那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两个壮汉抬着都显得吃力。
更可疑的是,他们专挑人少的小路走,还不时左右张望。
谢昭懿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她轻手轻脚地贴着墙根移动,借着街边货摊的遮挡,始终与那几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穿过几条幽暗的巷子,那伙人停在一处偏僻的院落前。
领头的人西下张望后,轻轻叩门三下。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几人迅速抬箱入内。
就在门即将关上的刹那,谢昭懿看见箱子盖被掀开,里面赫然是昏迷不醒的刘瑞泽!
“刘瑞泽?”谢昭懿心头一跳,正想上前看个究竟,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唔!”她惊恐地挣扎,却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拖入旁边的暗巷。
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她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
顾京墨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一袭白衣在昏暗的巷子里格外醒目。
“嘘。”他松开手,食指竖在唇前:“郡主想看什么?”
谢昭懿气急败坏地推开他:“你干什么拦着我?刘瑞泽他——”
“刘公子好端端的,郡主何必担忧?”顾京墨神色淡漠,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郁:“还是说,郡主对那刘公子依旧念念不忘?”
这句话像火星落入油桶,瞬间点燃了谢昭懿的怒火:“顾京墨!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拔了舌头,免得说出来的话,总令人生气!”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不过是句气话,谁料顾京墨竟认真地点了点头:“是臣所言惹怒郡主。至于拔舌......”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臣自己动手。”
谢昭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顾京墨牙关猛地用力,一缕鲜红的血丝立刻从他唇角溢出。
“你疯了?!”她骇然变色,下意识一拳挥过去,结结实实打在顾京墨脸上。
顾京墨不躲不闪,硬生生挨了这一下,白皙的面颊立刻浮现出红痕。
“顾京墨!”谢昭懿声音发颤:“你当真不要命了?”
顾京墨歪头擦拭嘴角血迹,神情平静得可怕:“郡主惩罚,臣不敢不从。”
谢昭懿胸口剧烈起伏,眼前的男人让她感到陌生又恐惧。
她后退两步,摇头道:“疯子!”
说完转身就跑,生怕多待一刻就会看到更可怕的场景。
顾京墨没有追上去。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谢昭懿仓皇逃离的背影,舌尖传来的剧痛让他微微蹙眉。
他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轻声道:“区区一条命而己......给你便是。”
巷子深处传来脚步声,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顾京墨身后:“王爷,刘家那边......”
“继续盯着,但是不要传出任何消息。”顾京墨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黑衣人犹豫了一下:“王爷的伤......”
顾京墨摆摆手,黑衣人识趣地退下。
他掏出帕子按住嘴角,转身走向巷子另一头。
没走几步,他忽然停下,对着空荡荡的巷子道:“青杏姑娘,跟着你家郡主回去。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半个字......”
躲在拐角处的青杏浑身一颤,慌忙应道:“奴婢明白!”
......
谢昭懿一路跑回长公主府,心跳如擂鼓。
顾京墨自残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刺目的鲜血和决绝的眼神让她手脚发冷。
“郡主!”青杏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您跑得太快了......”
谢昭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看到了吗?他是不是疯了?”
青杏低下头:“奴婢、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谢昭懿松开手,颓然坐在廊下。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投在青石板上。
她想起梦中刘瑞泽冷酷的面容,又想起今日所见。
刘瑞泽为何会昏迷不醒地被抬进那个院子?而顾京墨又为何恰好出现在那里?
“郡主,”青杏小心翼翼地问:“要传晚膳吗?”
谢昭懿摇摇头:“我不饿。”
她顿了顿:“你去打听一下,顾......顾王爷回府了吗?伤势如何。”
青杏惊讶地抬头:“郡主关心顾王爷?”
“谁关心他了!”谢昭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只是......只是怕他死了连累我!”
青杏抿嘴偷笑:“是,奴婢这就去打听。”
谢昭懿独自回到闺房,腕间的佛珠突然变得滚烫。
她惊得差点甩脱,却发现佛珠上浮现出细小的金色符文,转瞬即逝。
“了空大师......”她喃喃自语:“您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窗外,天色渐暗。
谢昭懿点亮烛火,昏黄的光晕中,她仿佛又看见顾京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说的“护她周全”,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个他承诺过的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