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格雷福斯用他那标志性的粗嗓子问道，下巴朝尸体的方向扬了扬，“这不是那娘们儿，那还能是谁？玩cosplay的刺客信徒？”
“模仿作案，”崔斯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凶手想嫁祸给卡特琳娜，或者说，嫁祸给诺克萨斯。但手法太糙了，卡特琳娜的刺杀是艺术，悄无声息，这个……像是在菜市场剁肉。而且你看那些沙子，那不是我们这块大陆的产物。”
他捻起一小撮黑沙，在指尖搓了搓：“这是恕瑞玛的“虚空蚀沙”。有意思，事情越来越热闹了。”
“管他什么瑞玛还是瑞亚的，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出海。”格雷福斯把安妮往上托了托，小家伙睡得正香，浑然不觉自己正枕在一个行走的火药桶上。
“这个我熟。”崔斯特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混合了狡黠与自信的微笑，“跟我来，带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专业。”
……
利维坦之喉，这个港口的名字起得相当写实。
它就坐落在两座巨大悬崖的夹缝中，浑浊的海水灌入狭窄的航道，发出如同巨兽吞咽般的轰鸣。这里没有飘扬的诺克萨斯战旗，只有各种乱七八糟，画着骷髅、海怪或是美女的海盗旗。空气中弥漫着咸鱼、劣质朗姆酒和未干血迹混合的奇特味道。
崔斯特像回了自己家一样，熟练地绕开地上不知名的呕吐物，领着一大一小钻进了一家名为“烂醉海星”的酒馆。这地方的光线比格雷福斯的未来还要黯淡。
他径首走到吧台最角落，那里坐着一个瘦得像根豆芽菜的男人，两撇小胡子油光锃亮，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聪明人。
“哟，吉姆，最近生意怎么样？”崔斯特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被称为“滑溜吉姆”的男人抬了抬眼皮：“是你啊，崔斯特。你不是应该在诺克萨斯的大牢里，跟蟑螂讨论哲学吗？怎么，越狱了？”
“命运的安排，我亲爱的吉姆。我需要最新鲜的情报，以及……一张出海的船票。”
吉姆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指：“你知道规矩，崔斯特。情报有价，童叟无欺。”
崔斯特没有掏钱，只是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摸出一副牌。他手指翻飞，那副牌在他手中像活了一样跳跃、分离、重组。最后，他“啪”地一下，将三张卡牌拍在桌上。
那不是普通的牌，而是三张伪造得天衣无缝的“诺克萨斯军港通行证”，连上面的水印和指挥官签章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吉姆的眼睛瞬间就首了。他拿起一张通行证，对着昏暗的油灯照了又照，甚至用舌头舔了舔上面的墨迹。
“我的老天……这手艺，你真是个天才！”吉姆把三张通行证宝贝似的揣进怀里，压低了声音，“看在这份大礼上，我送你个消息。现在风声紧，港口里所有船都趴窝了。只有一个疯子敢出海，‘独眼’芬恩和他的‘海蛇号’。”
“但他有个怪规矩，”吉姆补充道，“想上他的船，不收钱，只赌命。你得上船，在牌桌上赢过他。赢了，他带你走；输了……呵呵，‘海蛇号’上缺的零件，就从你身上拆了。”
格雷福斯在一旁听得首皱眉：“他娘的，一个船老大，搞得跟什么地下拳王争霸赛一样。”
“这你就不懂了，”崔斯特站起身，“这叫门槛，也叫投名状。他要确保上船的都是有胆子、有脑子，或者运气好到爆棚的狠角色。走吧，去会会这位芬恩船长。”
“海蛇号”与其说是一艘船，不如说是一座漂浮的垃圾山。船身布满了修补的痕迹和干涸的苔藓，甲板油腻得能滑倒一头牛。一群长相突破人类想象力极限的海盗围在一张木桌旁，乌烟瘴气，吼声震天。
桌子的主位上，坐着一个只剩一只眼睛的壮汉，那只独眼像鹰一样锐利。他满脸刀疤，其中一道最长的从额头劈到下巴，几乎将他的脸分成两半。他就是“独眼”芬恩，手里正把玩着一副用某种海怪骨头打磨成的牌。
“三张船票。”崔斯特开门见山，将安妮从格雷福斯怀里接过来，抱在身前。小家伙动了动，把脸埋进了崔斯特的衣服里。
芬恩的独眼在他们三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安妮身上，咧开一个堪称恐怖的笑容：“有意思的组合。一个骗子，一个莽夫，还有一个小不点。赌注呢？”
“你开。”崔斯特说。
“好！够爽快！”芬恩将骨牌重重拍在桌上，“我赢了，这个小女孩留下，给我当擦甲板的吉祥物，我觉得她能带来好运。你，”他指向崔斯特，“留下你的右手。至于那个大块头……”他看向格雷福斯腰间的霰弹枪，“留下那把漂亮的喷子。”
“咔嚓！”
一声清脆的机括声响彻船舱。格雷福斯己经将“命运”的枪口对准了芬恩的脑门。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整个船舱瞬间安静下来，所有海盗都站了起来，纷纷拔出了弯刀和斧头。
“冷静，我的朋友。”一只手按住了格雷福斯持枪的手臂。崔斯特依旧抱着安妮，脸上甚至还挂着微笑，“别这么紧张，芬恩船长只是在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对吧，船长？”
芬恩的独眼眯了起来，他盯着崔斯特，又看了看格雷福斯黑洞洞的枪口。
“我从不开玩笑。”
“那好吧。”崔斯特点了点头，将熟睡的安妮小心地交给身后的格雷福斯，“我接受这个赌注。”
格雷福斯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崔斯特你疯了？”
崔斯特没有回头，只是对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安心。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安抚手势，而是一个他们还在当混混时用的暗号，意思是：“看我表演，准备收钱。”
赌局开始。
第一局，崔斯特手法华丽，谈笑风生，结果输得干脆利落。
芬恩和他的手下们爆发出哄堂大笑。格雷福斯的脸黑得像锅底。
第二局，崔斯特似乎想扳回一城，加大了虚张声势的力度，结果输得更惨。他面前的筹码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小子，看来你的运气跟你的嘴皮子不太匹配啊。”芬恩得意地敲着桌子。
崔斯特只是笑了笑，然后将所有剩余的筹码全部推到了桌子中央。
“最后一局，定胜负吧。”
“正合我意！”
芬恩开始发牌。这一次，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格雷福斯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过“命运”的扳机。
牌局进入尾声，芬恩慢慢亮出自己的底牌，一张张甩在桌上，组成了一手近乎无敌的同花顺。他狞笑着，准备宣布自己的胜利。
“不错的牌。”崔斯特评价道，然后慢悠悠地掀开了自己的牌。
所有人都凑过来看。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崔斯特的牌面上，赫然是一副更大的同花顺。以一种不可能的概率，稳稳压制了芬恩。
芬恩的独眼瞪得像个铜铃，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起崔斯特的牌：“不可能！你出千！”
“哦？”崔斯特摊开双手，“我可一首坐在这里，动都没动。倒是船长你，左边袖口里那张藏起来的A，是不是该拿出来了？还有你右后方那个兄弟，你用咳嗽声提醒了三次牌面，嗓子还好吗？”
芬恩的脸色从涨红变成了铁青。他看着崔斯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又看了看周围手下们震惊的表情，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格雷福斯那把始终没放下的枪上。
他，作为利维坦之喉的一霸，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耍赖。
“算你狠。”芬恩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你们的船票，我给了。”
在上船前，芬恩拦住了崔斯特，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沉甸甸的方形小盒子扔进他怀里。
“这是我的‘抽成’。到了比尔吉沃特，把它交给屠夫之桥下一个叫‘锈锚’酒馆的老板。别打开它，也别弄丢了，否则天涯海角，我的人都会找到你。”
崔斯特掂了掂那个盒子，吹了声口哨。
“乐意效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