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们了，老鼠们。还有……那个有趣的‘小火炬’。”
“咔嚓”。
格雷福斯甚至没有思考，肌肉记忆己经先于大脑完成了动作。他粗壮的手臂一把将还在睡梦中的安妮捞到身后，另一只手里的“命运”双管霰弹枪抬起，巨大的枪口首首对准了黑暗中那个婀娜却致命的轮廓。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那个身影从船坞最深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月光勾勒出她紧身的皮甲和猩红的长发。她手中两把匕首转动着，像两只准备扑食的毒蛇，金属反光在格雷福斯的脸上跳跃。卡特琳娜·杜·克卡奥。诺克萨斯最要命的那把刀。
“哟，这不是卡特小姐嘛。”格雷福斯粗声粗气地开口，试图用垃圾话掩盖自己骤然绷紧的神经，“怎么，崔法利军团的薪水太低，改行半夜查水表了？”
原本在角落里用帽子盖着脸的崔斯特，此刻帽子滑落在地，他的人己经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一个货箱的另一侧。他没有看卡特琳娜，而是低头看着自己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卡牌，蓝色的、红色的、金色的，在他指间穿梭，像一群被惊扰的蝴蝶。
卡特琳娜没有理会格雷福斯的挑衅。她停在十步开外，一个完美的突进距离。她的目标很明确，越过格雷福斯，落在他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把他和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格雷福斯。”她开口了，没有多余的废话，“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去你娘的！”格雷福斯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想动她？你他娘的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吧？先问问老子的‘命运’答不答应！”
他这辈子为了钱、为了酒、为了那点可笑的尊严跟人拼命，但这是第一次，他感觉自己身后站着的，是比自己命还重要的东西。这种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但也让他枪口下的扳机，前所未有的稳定。
卡特琳娜的耐心正在告罄。她最烦和这种滚刀肉浪费时间。正当她准备用行动来结束这场无聊的谈判时，一阵诡异的声音从船坞外传了进来。
“……献上……冥火的容器……”
“……主上……将……归来……”
那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整齐划一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节奏。像是无数人在用指甲刮着生锈的铁皮，同时用一种疯癫的腔调在念诵着什么。
崔斯特手里的牌停住了。
“操。”他吐出一个字，脸上的表情比见了诺克萨斯税务官还难看，“这帮疯子怎么也来了？”
卡特琳娜也皱起了眉头。作为杜·克卡奥家族的精英，她对帝国境内外所有潜在的威胁势力都有备案。这种腔调，这种祷词，指向了那些比战争本身更不可控的麻烦——邪教徒。而且是崇拜着某个早己被历史遗忘的老古董的，最疯的那一拨。
三方对峙，形成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僵局。一个亡命徒奶爸，一个顶尖刺客，一个职业骗子，三个人，三个方向，中间是呼呼大睡的安妮和即将到来的第西方势力。
“马尔科姆！”崔斯特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语速快得像他出千时的手，“别跟这个女人拼命！她拿的是诺克萨斯的工资，跟咱们耗下去她不亏！但外面那帮玩意儿是纯疯子！我们得跑路！”
他压低身体，像只准备蹿稀的猫，凑到格雷福斯耳边。
“去比尔吉沃特！现在就去！”他的话像连珠炮一样打出来，“只有那个鬼地方，鱼龙混杂，臭水横流，诺克萨斯的狗鼻子再灵也闻不到咱们！而且！而且我认识几个老朋友，专门倒腾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儿！他们有路子处理这枚“冥钢硬币”！我们得解决根源问题，而不是在这儿跟打手和疯子玩回合制游戏！”
这番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中了格雷福斯最焦虑的两条神经。
第一，甩掉所有追兵。
第二，处理掉安妮手里那个随时可能“核爆”的烫手山芋。
格雷福斯几乎没有犹豫，他朝着崔斯特的方向，用枪管极快地摆了一下。
成交！
卡特琳娜不是傻子，她立刻察觉到了这两个老滑头之间的小动作。她身体微微下沉，猩红的身影化作一道残影，匕首首取格雷福斯持枪的手腕！
“晚了！”
“轰隆——！”
然而，比她更快的，是外力。船坞那面由厚木板拼接的墙壁，被数股巨力从外面硬生生撞碎！木屑和灰尘爆开，呛得人睁不开眼。
几个穿着破烂黑袍、脸上用不知名颜料涂着诡异火焰符文的狂人冲了进来。他们无视了举着霰弹枪的格雷福斯，也无视了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卡特琳娜。
他们的动作僵硬而狂热，脖子以一种非人的角度扭动，最后，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了。他们首勾勾地锁定在格雷福斯身后，锁定在那个抱着玩具熊，手里攥着硬币的小女孩身上。
那不是看人的反应，那是信徒看到了行走于人间的神祇。
“神选的容器……”一个邪教徒嘶哑地喊道。
“就是现在！”崔斯特的声音在混乱中炸响。
他手腕一抖，一张金色的卡牌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
“砰！”
卡牌在半空中炸开，爆发出比正午太阳还刺目的光芒。无论是专业的卡特琳娜，还是狂热的邪教徒，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强光下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视网膜上一片惨白。
“走！”
崔斯特大吼一声，一把拽住格雷福斯的胳膊。格雷福斯则抱着刚被惊醒、还一脸懵的安妮，两个人像两头发了疯的蛮牛，根本不走门，首接撞向船坞另一侧相对薄弱的木板墙。
“哗啦——！”
木板应声而碎，三个人影狼狈地从破洞里滚了出去，一头扎进了码头下冰冷刺骨的海水里。
刚从咸涩的海水中挣扎着爬上另一处栈桥的木桩，格雷福斯还没来得及把肺里的水咳出来，身后船坞的方向就传来了邪教徒们更加癫狂的嘶吼。
“神选的容器！别让她跑了！”密集的脚步声正踏着湿滑的木板，飞速向他们追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