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没来由地加快了跳动,一种混杂着卑微的畏惧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悄然滋生。
我只想快点把东西送到,然后回到那个虽然冰冷但至少安全的角落去。
顺着回廊快步走着,越靠近那喧嚣声传来的方向,空气里的熏香便越是浓郁,混杂着脂粉和酒水的甜腻气息。
回廊尽头是一扇巨大的、敞开的雕花月洞门,里面灯火通明,人影幢幢,衣香鬓影,显然正是宴饮所在。
我低着头,抱着食盒,只想贴着回廊的阴影处,悄无声息地溜进去,把东西交给侍立在那里的管事妈妈。
然而,就在我即将踏入那片明亮喧嚣的光影边缘时,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灵力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毫无预兆地自身侧不远处漾开!
那波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阴冷,诡谲,像某种机关精密咬合时发出的、只有特定之人才能察觉的细微震颤!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
身体像是被无形的丝线骤然拉扯,瞬间僵硬!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急速攀升,头皮阵阵发麻!
不可能……错觉……一定是……
我抱着食盒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几乎要将那朱漆盒子捏碎。
巨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和一种想要立刻转身逃离的冲动疯狂拉扯着我。但刘婆子那“扒了你的皮”的威胁言犹在耳。
最终,对眼前皮肉之苦的恐惧压倒了那莫名的惊悸。
我死死咬着下唇,几乎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强迫自己重新迈开脚步,僵硬地朝着灯火通明的花厅门口挪去。
一步,两步……
就在我低着头,快要走过那灵力波动来源的廊柱时,一个清越带笑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和毫不掩饰的探究,斜刺里响了起来:
“啧,这小侍女……”
那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精准地劈入我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穿透力。
我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我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括般,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目光,顺着那声音的方向,越过回廊下几丛开得正盛的姚黄牡丹,落在了月洞门旁一张半隐在灯影里的紫檀木嵌螺钿圈椅上。
一个身着云锦蟒袍的年轻男子斜倚在椅中,姿态闲适。
他面容俊美得近乎昳丽,肤色是养尊处优的莹白,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此刻正含着三分醉意、七分玩味的笑意,饶有兴致地落在……我的脸上。
他手里把玩着一只剔透的琉璃夜光杯,杯中美酒轻晃,映着厅内的烛火,在他眼底折射出细碎、冰冷又莫测的光。
他唇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视线如同带着实质的温度,在我苍白、惊惶的脸上逡巡,最终,牢牢锁住了我的眼睛。
那带着几分醉意、几分探究的清越声音,清晰地穿透了花厅边缘的丝竹喧嚣,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玩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
“……眼睛很亮嘛。”他顿了顿,那玩味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酒杯在指尖轻轻一转,杯壁反射的烛光刺得我瞳孔骤然收缩。
“怎么……”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半分,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玩物的审视,“倒有几分像我那位……性子刚烈、跳了诛仙台的师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