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确实丢人。”方寸唉声叹气,“但其实这事不是我干的,我是被冤枉的。”
姜昊天一听,顿时惊为天人,“你都已经道歉了,你现在说你是被冤枉的?”
方寸叹息一声,颇为无奈道,“是啊。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这事是樊於期干的。他用剪指甲刀剪的,我亲眼看见的。”
姜昊天一懵,怪异地看着方寸,“真的假的?”
方寸信誓旦旦道,“当然是真的,难道我还能蒙你不成?我也蒙不了你啊!”
这倒是,姜昊天琢磨着,自已这么精明的人是不好蒙的。谅他方晓虎也蒙不了自已。
但转念一想,“那不对啊!”
方寸:“咋?”
姜昊天:“你说刘成君的被子是樊於期用剪指甲刀剪的,那你怎么上去道歉了?难道老师误会你了?”
方寸两手一拍,“可不咋的!”
“具体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姜昊天好奇道。
方寸压着声音,“我跟你说,你不要跟别人乱说啊。”
姜昊天:“快说。”
方寸:“好,我跟你说。你有没有发现樊於期老是偷偷摸摸的?”
姜昊天:“偷偷摸摸?”
方寸:“对!你看他,有事没事就去刘成君那里转悠,尤其刘成君拿零食的时候,他都要凑上去。”
姜昊天:“这也不能算偷偷摸摸吧?”
方寸:“怎么不算?你看他那结巴样,到谁跟前都哈巴哈巴的,为啥?”
姜昊天:“为啥?”
方寸:“因为想要人家手里的东西啊!”
姜昊天:“嗯?”
方寸:“你想啊,他为啥老去刘成君那儿转,不就是因为刘成君手里零食多,他没有,所以他嘴馋吗?”
姜昊天突然想起来个往常没有察觉的事,他好像也经常吃刘成君的。
只不过都是方寸给他手里,所以时间一长,他都以为他吃的是方寸的了。
姜昊天:“……嗯……然后呢?”
方寸:“然后刘成君也不常给,所以樊於期就嫉妒,觉着刘成君不给他就是看不起他,所以就趁着剪指甲的功夫把刘成君的被子也顺带剪了。只不过他做得动作小,我在上铺才能看清。而且你没有发现么?”
姜昊天:“发现什么?”
方寸:“他每次剪指甲都是对着刘成君的被子啊!这你都没发现?”
姜昊天确实没发现,但听方寸这么一说,好像脑子里确实有那么个模糊的印象似的。
姜昊天:“呃……发……发现了!我当然发现了!”
方寸:“所以都是樊於期干的。”
姜昊天:“那为啥……”
方寸打断道,“为啥刘成君说是我干的,老师也说是我干的对吧?”
姜昊天懵懵点头,“昂。”
方寸痛心疾首状:“那还不是因为刘成君说的嘛!他觉着我老是吃他东西,和杨正义合着伙欺负他,所以他就讨厌我,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屎盆子扣我头上了。”
“最重要的是,刘成君他妈妈不听我解释啊,老师们也不听,刘成君他妈妈说什么,老师就信什么,我只好认栽了……”
方寸戚戚然,总结一句,“哎……我这纯粹是给樊於期背锅了……”
姜昊天拍拍方寸的背,安慰道:“没事,晓虎,回头我帮你弄他。”
“嗯嗯……嗯?你帮我弄谁?”方寸敷衍着,突然诧异着抬头问道。
姜昊天:“樊於期啊!”
……
还以为姜昊天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什么要帮他方寸弄樊於期,简直是搞笑。
他方寸自认和姜昊天还没有好到那种地步。
所以当时也就左耳那么一听,右耳那么一出,也就过去了。
哪想啊,姜昊天可真太特么信守承诺了,也太仗义了!
接下来几天,姜昊天竟然真的对樊於期各种挑刺儿,那事儿找得……连方寸都看不下去了。
宿舍门口,趁着樊於期出门的空档,早就等候在外面的姜昊天骤然推门。
“砰!”
樊於期的额头正正撞在了门框上。
这家伙也是头铁,揉了揉脑门,没事人一样地走开了。
食堂。
方寸和杨万里正排队等候中。姜昊天已经提前买好饭坐在走廊边上。
樊於期姗姗来迟时,正好路过姜昊天所在的位置。
杨万里和方寸眼睁睁看着姜昊天假装无意地伸出脚一勾,樊於期就那么被绊了一个趔趄。
姜昊天迅速收回了脚,假装若无其事地端着盘子走了开来。
樊於期的平衡力倒是不错,晃荡了一下也没磕到地上,不在意地继续排队。
教室里,但凡轮到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时候,姜昊天都会示意樊於期的同桌帮他举手。
然后樊於期就会站起来支支吾吾,流着鼻涕,被全班嘲笑。
老师对于樊於期的埋汰实在看不顺眼,老是流着鼻涕算怎么一回事?鼻炎吗?那也不能一直出溜啊。
上课那“出溜”“出溜”的动静,让不知道的人听着还以为班里同学上课吃面条呢。
再就是樊於期的结巴,叫个老师也要叫“老老……老师”,话都说不利索,让人听得着急。
成绩也不好,这是戳中老师靶心的一点。
所以老师们时不时就要照着樊於期的后脑勺来一发爱的抚摸,让樊於期好好感受一下老师们的恨铁不成钢和浓浓关切之情。
本来有姜昊天的推波助澜,樊於期就很难过了,再加上方寸和杨万里不时起哄的嘲笑,樊於期就更显得像个笑话了。
最让樊於期名声大噪的一回是英语老师的一手抚摸。
当时英语老师进班的时候就心情不太美丽,等到点同学回答问题的时候,心情就更差劲了。
轮到樊於期支支吾吾地“这个……阿这……那个……呃……”的时候,英语老师再也忍不住了,当即就是一个跨步上前,对着樊於期的后脑勺轻轻抚摸那么一下。
“啪!”
“噗噜——”
樊於期受力之下,身子微微前倾,两条黄河从樊於期的鼻孔里倒悬而出,一条已经粘在了桌子上,一条眼看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哧溜——”
结果樊於期一个及时吸气,又将喷出来的两条黄河逆流而回,然后在不太稳定的甩动中分离出那么一点精华粘在了英语老师的上衣下摆。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霎时间看得英语老师目瞪口呆,一脸的扭曲模样。
低头一看衣服下摆,英语老师赶紧闪过一边,从兜里掏出纸巾来,在那儿不停地擦擦擦。
英语老师把纸一扔,指着樊於期,“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樊於期低着脑袋一声不吭,一脸无辜的模样,偶尔抬一眼向四周瞥一下。
自此之后,樊於期也算是个“笑话”了。
诸如以上种种,都算是姜昊天的杰作。其实方寸也有参与,只不过只能算是辅助,摇旗呐喊两句就算完事了。
然而人总是有盲从性的,方寸也不免俗。
他本来就是个好奇心重,又喜欢玩儿的人。
现在看姜昊天怎么整樊於期都没事,樊於期也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就以为真的没事了。
殊不知,怨气都是一点点积攒的。
这天,午休结束后,学生们陆陆续续往教室走去。
教学楼偏门的门口处,方寸和杨万里结伴而行。
姜昊天和李根松一起跟在一个同学的身后。
那人眉头紧锁,一脸抬头纹,还戴一个高厚度的眼镜。前额略秃,颇有些少年老成的味道。风衣敞怀,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气势十足。
看到方寸和杨万里的时候,姜昊天和另两人说了点什么,就和他们分开了。
姜昊天独自过来和方寸打招呼,“方晓虎,一起。”
听到身后传来的招呼,方寸两人驻足而视。发现是姜昊天后,勾着方寸肩膀的杨万里先开口了:“姜昊天啊,咋没跟着樊於期。”
姜昊天:“这不等他呢么!”
“哦?这回你想咋整?”方寸插话道。
姜昊天耸耸肩,“不知道……”
看向后面的楼梯,方寸突然来了主意,提醒道,“要不让他背你上楼。”
“哎!这个主意好!”杨万里赞同道。
说曹操曹操到。
三人余光一瞥,樊於期已经从身边经过。
姜昊天连忙叫住樊於期,“哎,樊於期,怎么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
樊於期憨憨一笑,“那……那个……我……我想……我没注意……”
“别特么结巴了,咱玩儿个游戏,我背你上一层,你背我上一层,看谁先撑不住,敢不敢?”姜昊天朗声激将。
樊於期:“不……不用了,我……我不想……”
姜昊天大手一挥,上前抓着樊於期的肩膀一转,顺势就趴了上去。
姜昊天:“废什么话,我也背你,又不是光让你背我……只不过你先背我而已。”
姜昊天朝方寸二人招招手,对着座下樊於期的头顶一拍,高喊一声“驾——”,仿若出征的大将军似的。
樊於期无奈,被赶鸭子上架了,只好顺着姜昊天来了。
方寸和杨万里见状,赶紧跟上。
上到二层的时候,樊於期已经有些气喘。
姜昊天却是突然从樊於期的背上下来,说,“好了好了,该我背你了……”
方寸和杨万里一听,顿生怀疑,心中思量,姜昊天莫不是转性了?
樊於期也以为姜昊天变好人了。
结果姜昊天话头一转,指着方寸和杨万里道,“……但是我一个人背你没意思,我们三个人轮流背你吧。”
方寸和杨万里面面相觑,不知道姜昊天这什么意思。
便听姜昊天继续对着樊於期道,“这样,你先背杨万里,再背方寸,然后我们再背你。”
卧槽!
方寸和杨万里心中直呼卧槽,还当姜昊天打什么鬼主意,结果是特么拉着大家一块下水呢。
樊於期也呆滞了一下,没想到姜昊天是这么个玩儿法,关键听起来还挺公平合理的样子。
但到四年级所在,满共也就四层楼,等每个人轮流背一下,都到目的地了,还有必要轮回来么?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趁着樊於期发呆的工夫,姜昊天已经拽着杨万里推到了樊於期的背上。接着轻轻一推,樊於期又被迫背着杨万里上到三层。
接下来姜昊天又如法炮制,将方寸推到了樊於期的背上。
方寸还有点忸怩,感觉不太好意思。
但瞧樊於期怂得没出息的样,也就任由施为了。
反正他方寸又不亏。
我方寸是被逼的,我心安理得。
此时的樊於期已经气喘吁吁,感觉有些体力不支的样子,姜昊天却不管这些,还一个劲对着方寸说放心。
杨万里也在一旁起哄,说什么樊於期好厉害,好牛掰……总之一顿不要脸的猛夸。
别说,这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还挺搭。
半强迫半忽悠得樊於期又背着方寸开始上四层。
至于颤抖的双腿,没听杨万里在一旁说么?
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才怪!事大了。
最后一个台阶,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樊於期可能觉着终于到终点了,所以精神一松,结果一个踩稳,身体前倾扑倒,整个嘴磕在了地上。
方寸也被甩得滚落一边。
姜昊天和杨万里同时一惊,赶紧跑到方寸身边,把方寸扶了起来,关切地问。
“没事吧你?”
“老方没事吧?”
一边还拍打着方寸身上的灰土。
“没事没事。”
方寸拍拍膝盖,感觉也没啥大不了的。
“看看他咋样了。”
三人走过来,看着樊於期缓缓爬起来,默默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方寸:“你没事吧?”
姜昊天:“怎么搞的,你这样可不算背了人啊,你看把方寸摔成啥样了?念在你刚才背了我们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一次注意啊!”
方寸和杨万里斜睨姜昊天,颇为无语。
杨万里倒还有点良心,上前捏着樊於期的下巴观察一番,回来低声说,“他的门牙是不是本来就是半个?”
门牙?
方寸和姜昊天一愣,朝樊於期的嘴看去。
樊於期此时已经用手摸着自已的牙齿,试着轻轻咬合,吹吹气,然后说,“没……没事……就是感觉……感觉有点……有点漏风……”
确实漏风,唾沫星子都溅脸上了。
方寸三人抹一把脸,“没事就行。”
随后转身走向教室。
而这时,杨纤巧正从教室中走出来,疾步向樊於期走来。
原来是刚刚樊於期磕到台阶上,周围有看到的人提前去打小报告了。
方寸三人与杨纤巧擦身而过,不以为意。
等到杨纤巧阴着脸领着满嘴带血的樊於期进入教室后,看到这一幕的方寸三人突然感觉自已摊上了大事。
杨纤巧:“双双,你先陪着樊於期去医务室处理一下,把他送到那儿就回来吧。”
李双双应一声,顺从而去。
“方晓虎,给我出来!”杨纤巧一声怒喝,率先走出了教室。
果然摊上大事了。
方寸先是了然,接着又是一懵。
为什么只叫我,不叫姜昊天和杨万里?难道还有其他事?
方寸内心忐忑地走出了教室。
而姜昊天和杨万里还在隔空眉来眼去。
教室外。
方寸在杨纤巧跟前站定。
杨纤巧:“樊於期的门牙是你磕掉的?”
方寸:“不是。是他自已摔地上磕掉的。”
杨纤巧:“是不是你让他背着你上楼了?”
方寸:“不是。是姜昊天把我推到樊於期背上,让他背着我上楼的。我本来不想的……”
杨纤巧:“……那也是你让人家背着上楼才摔的。”
方寸:“真不是,这事跟我一点关系没有。不信的话,老师你可以问问杨万里。”
杨纤巧沉着脸,漠然注视着方寸道,“去,把杨万里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