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无尘叹气，凌幽昀也得跟着叹气。
妘无尘除了叹气，还有一件事更想做，那就是扒开凌幽昀的脑袋仔仔细细的瞧一瞧、看一看，“你到底怎么想的？咱俩这辈子总算无缘无仇了。我好好修我道，至于你……你随便走什么道。这下可好，非得发誓，誓言还说什么献给我一百个男人！我要男人做什么？能当吃还是能当喝？”
凌幽昀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狡辩道，“当时情况紧急，话不过脑，随便说了几句话，哪儿成想会变成天道誓言。话说，师尊……”
“不要叫师尊，我没你这种徒弟！”妘无尘拒绝沟通，恨不得自已拥有回溯时间的能力，直接回溯到拔剑杀凌幽昀那里，一剑下去，再也不必有烦恼。
呃……其实，我还是听得到。
凌幽昀努力露出讨好的笑容。
妘无尘的意识瞬间沉入心海之内，敲了敲那极有存在感的契约之柱。
契约之柱露出一丝人类谄媚般的波动，这之后，凌幽昀再也听不到妘无尘心里在想什么了。
但凌幽昀却依旧在嘀咕个不停，“仙尊……啊不，誓言对象，这比之心魔誓如何？要不，您瞧瞧有没有什么漏洞可以钻？”凌幽昀其实心底还是感恩这莫名其妙的誓言之柱的，这般操作下来，既无生命之忧，又无护族之惶恐，心思自然是活络起来。
“钻吧，我倒要看看有什么空子留给你我。”妘无尘忍不住嗟叹，“上辈子造孽收你当徒弟，这辈子不收你当徒弟，更造孽！”
“……”，凌幽昀脸上笑不似笑，哭不似哭地任由妘无尘奚落着，灵光乍现般的火上浇油，“师尊，啊，不……妘仙师，妘仙尊，您想一想，是不是上辈子天道见你孤寡一人，无人相伴，心有不忍，这辈子让我给你保媒拉纤，弄出百来口男的，让你优中选优？你想啊，皇帝都有后宫佳丽三千，其中有什么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等等，还有宫女无数。你这招赘百来口男的，还不用你操心，我给你找，咱也弄一个降级版的，像什么君后、皇贵君、侧君、侍君，郎君无数。”
说到这儿，原本还情绪低落的凌幽昀瞬间两眼放光，恨不得立马变身“妘皇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继续说道，“到时候咱也整个赐牌子，留香囊的那种，怎么样？这么一想的话，有没有觉得这一辈活的值了？什么事都不用做，就可以坐拥天下美男，岂不是人生一大美事？岂不妙哉？”
妘无尘看着越说越来劲的凌幽昀，皮笑肉不笑的翻了个白眼，“所以我求仙问道的终极结果就是上天批准我获得百名男子的成就吗？你不觉得这很荒诞吗？还是你觉得天道是什么无聊的东西吗？”
“……”，凌幽昀表情复杂，“也说不定老天爷就喜欢这种……充满人之初，最原始欲求的……”
妘无尘瞪了凌幽昀一眼。
凌幽昀默默地拉上了自已刚刚还叭叭起劲的嘴，换上了一副谁也猜不中老天爷到底在想什么的表情，表示自已不多言语了。
妘无尘刚刚满意的点了点头。
“等一下！”凌幽昀又想出一点来，“师尊，啊不，无尘大师……”
“直接喊我名字吧。至少不要喊师尊，至于其他的……”妘无尘摇头拒绝了凌幽昀想出来的称谓，“也不要喊无尘大师，感觉跟个和尚似的。”
“好，妘无尘，你觉得会不会上辈子，你本应该生出什么天道之子来？然后因我而死，当然，那是我的错，我这辈子一定尽力弥补。”凌幽昀觉得自已猜到了悬之又悬的天道玄机。
“我？生孩子，还是天道之子？”妘无尘觉得自已这个前徒弟重生一回，脑壳子是是彻底坏掉了。“我是修道之人，若真要孕育天道之子，自然是感而有孕。”
说到这儿，妘无尘继续补充道，“若天命使然，自可于天地之间孕育而生，也可不知其父，其中玄妙，非你我能窥之。”
“倒也是”，凌幽昀听罢，深以为然地点头，“既然不是为了天道之子，那为什么天道要见证我这般荒唐的誓言，甚至于达成此契约？”
妘无尘表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感叹时事造化，“这一遭重生，上来就是乱七八糟的麻烦，等我有时间再详细捋清楚其中的关窍，免得徒增烦恼。”
“罢了，不过是个誓言，想来对你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你还是先打听一下，距离上辈子屠族之事，到底还有多少时日，是否来得及弥补。我也好借此机会去布阵法，以不变应万变。”
凌幽昀点头称是，驱散了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不再他想。
——
妘无尘御剑而去，留下凌幽昀打探此生所面临的具体情况，先将凌幽昀全族从灭族之祸中拯救出来，再作他议。
——
待妘无尘彻底消失在了云端，凌幽昀这才稳住心神，将自已的状态调整到幼童时期，垫脚踩着其中一个玫瑰椅，对着水缸里的自已左右打量了好一阵子，这才恍恍惚惚的像是恢复到了那澄澈的眼神，随即自嘲般地笑道，“八岁，家族尽毁，唯余一人。重来一世，师尊，莫让我失望。”
随后，凌幽昀从玫瑰椅上跳下来，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大哭起来。
凌幽昀一边哭着，一边向着记忆中的家族厅堂所在的位置跑了过去。
——
当凌幽昀冲进凌家厅堂时，看到上一世的叔伯和父亲，还有母亲、姨娘们正在闲聊着，原本假装崩溃的情绪也绷不住了，他是真的很想念他的父母和亲族们。
“母亲！”凌幽昀哭喊着冲进了自已母亲的怀里，而凌母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已的孩子，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哭起来了？翠莲那丫头呢？怎么没见她跟在你身边？这是怎么了？伤了哪里？一大早的就哭，这可不好，难道昀儿你饿了？”
凌幽昀在母亲怀里摇着头，不肯说话，拼命地哭泣着，这让几个原本还在谈笑风生的叔伯都心生疑惑，心想，这孩子是怎么了？
凌幽昀的父亲和母亲互换了几个眼神，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神情中读出什么，但都解码失败。
最后，凌母直接将凌幽昀抱起后，浅浅福了个礼，“我先抱昀儿回去了，许是有什么事，他不敢当着大人们的面讲，我私底下去问他。”
凌父挥了挥手，示意她自行离开，不必在意这些人。
凌母将凌幽昀抱至僻静处，把抱在怀里的凌幽昀放到地上，掖了掖凌幽昀被压皱的衣角，蹲下身来，视线平视，“怎么了？为什么要哭泣？单独讲与我听如何？”
凌幽昀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母亲，我很想你。”
凌母听到后，叹了一口气，“怎么回事，只不过是一晚没见就哭着要找妈妈，还是不是妈妈的大男孩了？以后还怎么当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可是，我还是想一直当妈妈的孩子，不想长大。”凌幽昀不顾一切地扑在凌母的怀里，只想拥有此时此刻仍是小孩子时的天伦之乐。
凌母深深地看着凌幽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也像是在跟他诉说着什么，又像是在诘问一般，“人总要学会长大，将来如果父母都不在了，你怎么办？”
“不……不会的”，凌幽昀跨越两世的情绪在此刻彻底决堤，他刚刚死里逃生，又刚刚重新回到温暖的父母亲情之中，他需要怀抱和亲情，不需要成长和远离。
“好吧”，最终凌母还是屈服了，怀抱着凌幽昀轻轻哄道，“那就只有今天，以后还是要好好长大的，不要再只想着妈妈抱了，好不好？”
“好”
——
妘无尘站在凛冽寒风之巅，极目远眺，望向了那些层峦叠嶂的群山，像是在眺望过去，又像是在期许未来。
想要杀凌幽昀也许只是她重生时的意气用事，但在此刻，她明白，她要抓出上一世藏在凌幽昀背后的那些暗潮汹涌，逐一复仇，让他们尝尝被人背后捅刀，茫然四顾，不知刀从何来的悚栗和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