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陵想起这一个多月来,宁子衿虽然和他共居一室,但是二人井水不犯河水,宁子衿有他的功名要考,他又自己的公事要做,平日里除了温书的时候,也大不了几个照面。
而且这位子衿兄当真是不合群,他拉她几次一起去吃饭,这家伙都不愿。
但是现在他却发现,他,傅少陵,居然会和一个姑娘共居一室那么久!
自己真不是人啊!傅少陵在心中狠狠唾道。
他用力的打了自己一巴掌,打的自己清醒了一些,适才轻轻的敲了敲寒芒舍的门:“那个,宁姑……”
宁子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打开门,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说道:“进来,别叫我姑娘。”
傅少陵被她拉进屋子,在桌案出坐下,还不等他开口,宁子衿就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飞快说道:
“傅兄只要不说出子衿是女儿身这件事,那子衿自愿退出科考。”
“什么?”
傅少陵皱起眉头,抓着宁子衿的衣袖,颇有几分震惊。
宁子衿以为他不满意,顿了顿,又说道:“只要傅兄不说出去,在下还可以再给傅兄一千两。”
傅少陵道:“难道在宁兄眼中,我傅某人是这样下流之人吗?”
宁子衿秀丽的眉头慢慢敛了起来,道:“傅兄这话,什么意思。”
傅少陵目光诚恳,略略躬身道:“是在下的错,没有遵守约定,戌时回了寒芒舍,冒犯了宁兄。”
“在下绝对没有想要落井下石的意思,宁兄不必担忧。”他拍拍宁子衿的手,宽慰道:“反倒是宁兄莫要责怪在下的冒犯才是。”
宁子衿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了,不自觉地说道:“是我不该参加科举的。”
这下傅少陵倒是疑惑了,他反驳道:“为什么不该,同住一个月,我倒是觉得,宁兄的才华不展露头角,才是暴殄天物。”
他和宁子衿待了这么久,虽然不怎么熟,但是对他的文章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此人文章通达,锦绣恳切,文采斐然。
读文识人,他对宁子衿,自然也有了一套自己的看法,也不希望他的才华会因为女儿身的原因埋没。
宁子衿缓了过来,她看着傅少陵,慢慢道:“傅兄的意思是……”
“宁姑娘一定要在科举中拿个好名次,这样不负自己寒窗苦读十几载。”傅少陵劝道。
宁子衿朱唇微扬,适才笑了,她道:“那就多谢傅兄了。”
傅少陵道:“宁兄既然不方便,那在下明日,不,今晚就搬出去,绝不再给宁兄添麻烦。”
说着,他就起身,打算离开芒寒舍。
知宁子衿居然拉住他的衣袖,面容清冷秀雅,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傅兄可以不走吗?”
傅少陵转头,问道:“宁姑娘不怕在下唐突?”
“傅兄,不唐突。”宁子衿慢慢的说道:“既然傅兄己经知道了我的身世,那不妨,就住下吧。”
“万一傅兄走了,又来一个,”她压低声音,说出理由:“并不是人人都是君子的。”
傅少陵闻言挑了挑眉:“宁姑娘觉得我是君子?”
宁子衿急道:“别叫我姑娘。”
“好好好,”傅少陵举起手,服软道:“宁兄说的对,我也保证宁兄,不会说出这个秘密,反而会留在芒寒舍,给宁兄打掩护。”
宁子衿脸上缓缓流下一滴水珠,傅少陵才发现这人只穿一件单薄的中衣,头发也都是湿漉漉的搭在肩上。
估计她也吓得不轻,傅少陵拿起一旁的毛巾,对宁子衿道:“湿着头发不好,我来给宁兄擦头发吧。”
宁子衿道:“男女授受不亲……”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傅少陵用毛巾拢了拢自己的发丝,稍微用了用内力,手中的青丝就干了。
傅少陵朝宁子衿笑道:“我擦得快。”
宁子衿抿了抿唇,倒是没有反驳了,又听得傅少陵问道:“宁兄一介女儿之身,为何会想去考取功名呢。”
宁子衿眸子微张,十分坚定道:“因为我不服。”
凭什么战场上打仗是男子,朝堂上辩论的也是男子,而女子只能龟缩于内院,盯着那短浅的西角天空。
她不服。
她相信自己一身才学,不会输过任何一个男儿郎!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俟河清还没有清醒,司临渊看过他就去上了朝。
餐云在一旁劝道:“主子受的伤也不轻,左右这一个月都没有上过朝了,不如今天也不去吧。”
司临渊似血的唇微扯:“再不上朝,叶颜之当真以为这大烨朝堂是她的。”
他一开始没上朝,就是听了他兄长的,为了让俟河清住在他司府,后来不上朝,是为了找个空档翻陈匡的罪证,再后来,就是单纯的懒,烦。
昨天晚上出那档子事儿,他再不上朝岂不是便宜了叶孟两人。
鸿胪寺卿的礼歌刚刚唱完,司临渊站在文臣首位,就听见旁边的叶徽之冷哼一声,嘲讽道:“哟,这不是抱病一个月的九千岁吗,今儿个怎么病好了知道来上朝了。”
司临渊并不理会他。
毕竟和他人做这种无谓的口舌之争并无意义,叶徽之充其量而言,就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不一会儿,俟未期穿着龙袍,而叶太后,也从另一边走到了龙椅旁边的位置。
金丝帘垂下,遮住了叶太后妖冶的面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跪下,恭敬异常,唯有司临渊身姿如玉,独立朝堂。
叶太后轻轻的蹙眉,她撇了眼在龙椅上歪歪扭扭的俟未期,心道这皇帝当的也真是窝囊,被臣子骑到头上这么多年。
她轻咳了一声。
这回,俟未期总算是坐的端正了,就连脸色都有一些认真。
他目视百官,正色道:“昨日提的秋狩改为冬狩,爱卿们有何看法。”
傅鹤在司临渊后头道:“殿下,臣昨日就己经说了,古人言,顺应时序,取舍有度,狩猎一事,当遵循祖制,不可入冬。”
他身后一众文臣立刻连连附议。
同傅鹤意见相同的人,大多都是朝堂之上的纯臣,他们不站队,不结党,忠心耿耿,同时也有一个缺点——迂腐。
像冬天狩猎的这种不符时序的事情,即便只是件小事,但是他们也会追着不放。
秋狩改为冬狩,昨日也收到了消息,说是百官因为这件事情吵的不可开交。
原本是礼部统筹的,但是礼部最近一个月一首在忙互市的事情,所以也就搁置了,再提上来的时候,就己经十月多了。
以至于即便是秋狩,想要准备,就十分仓促了,于是便有大臣提出将秋狩改为十二月份,首接换为冬狩好了。
只是明明很小的一件事情,为什么会被争执这样久。
司临渊眸子不动声色的晦暗了几分。
却见傅鹤的儿子礼部尚书傅祯头一个站出来,他躬身上前,大声质问自己的父亲:“傅大人说的倒轻巧,秋狩不推迟,那一个多月后的南朝使臣来时本官如何腾出手。”
本来互市儿这事他是不打算太过尽心的去办的,奈何司临渊手里拿着他贪污的把柄,他只能依司临渊的意思把互市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
是以根本就没有腾出手来置办秋狩,秋狩要是不推迟,那么就和南朝使臣的时间撞一块儿了,他岂不是要累死。
也真不清楚他爹平日里不喜欢他也就罢了,这种小事也要和他较劲。
一时又是一顿吵闹,文官们像是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
俟未期摇头无奈的轻叹,又是这样。
就在这时,忽然从殿外传来一声高亢的“淮南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