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无伤蹲在全家便利店吃便当，玻璃上的雨痕把陆家嘴的霓虹拉成长长的泪痕。手机屏幕亮起银行短信，房贷扣款失败的提示像根刺扎进眼底。他数了数钱包里的零钱，正好够买包红双喜——这是三年前钟无艳熬夜调试系统时，常让他跑腿买的烟。
写字楼的旋转门映出他发皱的西装。保安老张摆弄着新到的面部识别机，瞥见他胸前的访客贴纸嗤笑一声："莫工现在送外卖？上个月你徒弟钟总才给咱部门换了智能快递柜。"
电梯里的香薰换成雪松味，和钟无艳现在用的香水一样。莫无伤盯着18层按键旁新贴的"星火计划专用梯"标识，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三周前那里还贴着他手写的正则表达式便签，现在只剩块胶印。
"哟，这不是莫老师吗？"前台的实习生抱着星巴克纸杯，胸牌己经换成正式员工，"钟总在3号会议室，需要帮您通报吗？" 玻璃门倒影里，莫无伤看见自己沾着油渍的外卖服，像块皱巴巴的抹布。
会议室飘出蓝山咖啡的香气。莫无伤透过百叶窗缝隙看见钟无艳正在演示PPT，屏幕上跳动的架构图是他住院期间画的草稿。她的高跟鞋尖有节奏地敲击地面，那是他们过去校对代码时的暗号。
"师傅怎么走货梯？"钟无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莫无伤转身时碰翻垃圾桶，洒出的纸团里露出半张N+1补偿协议——签字栏上他的笔迹过于工整，是住院时被人把着手腕签的。
行政部李姐抱着纸箱经过，透明胶带封条上印着"星火计划资产"。箱角露出的瑞士军刀柄刻着"MWS"，是莫无伤去年忘年会的奖品。李姐的香奈儿外套蹭着灰，袖口还沾着他工位盆栽的泥。
"王总说您的东西都在这了。"钟无艳递来纸箱，钛钢戒指在投影仪光线下反光。莫无伤翻开《颈椎病康复指南》，书页间夹着女儿的高考准考证，背面用铅笔写着："爸爸，钟姐姐说等你回来教我写递归函数"。
消防通道的安全门吱呀作响。莫无伤摸到墙上的儿童身高刻度线，最高处的"16岁"标记被新刷的乳胶漆覆盖。他突然蹲下，指甲抠开墙皮，在石膏层找到串加密的git日志——是钟无艳用眉笔写的提交记录。
"公司监控系统升级了。"钟无艳的羊皮短靴停在上一级台阶，"您现在访问的旧版日志，上周刚迁移到星火云平台。"她的香水味混着机房特有的臭氧味，像把生锈的钥匙插进记忆锁孔。
莫无伤在安全出口拦住快递机器人。它的储物格里塞着带咖啡渍的会议纪要，页边批注是他住院期间的字迹。当翻到"核心算法移交钟无艳"的条款时，纸面突然渗出淡褐色药渍——和那晚护士强灌的安眠药味道一样。
"师傅知道为什么选今天吗？"钟无艳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锁骨下的烫伤疤痕新鲜结痂，"三年前的今天，您手把手教我写第一个for循环。"她的指甲在墙上划出深浅不一的沟壑，正是当年他教她调试时的断点标记。
保洁阿姨推着液氮罐从地库上来，罐体凝结的水珠打湿莫无伤的裤脚。他突然想起上周送外卖到生物公司，那个拒收的包裹单上写着"人体组织样本冷藏运输"。
"星火计划需要新鲜血液。"王总的声音从监控喇叭传出，带着电流杂音，"老莫啊，你的代码就像那台老服务器..."顶灯突然频闪，莫无伤在黑暗数秒里听见硬盘读取的咔嗒声，频率与钟无艳转戒指的节奏同步。
晨光刺破云层时，莫无伤抱着纸箱走出大楼。早高峰的白领们刷脸过闸，他摸到裤袋里粘着口香糖的工牌，芯片区还留着三年前女儿贴的卡通贴纸。旋转门将他的影子切成碎片，每一片都映着不同时间的自己：调试代码的、签补偿协议的、在病房被按着手签字的。
便利店的热柜飘出包子香。莫无伤数着找零的硬币，听见电视新闻正在播报："某互联网公司星火计划涉嫌违规使用离职员工代码..." 镜头闪过钟无艳接受采访的画面，她无名指上的钛钢戒指，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冽的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