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春，一时半会儿地里也没啥事，听说沈屠夫家要建猪圈，都来毛遂自荐来做帮工。
村里工钱一天算八文钱，还管一顿饭，碰见热情的主家饭里还有些油水。
像沈家这样做屠夫的，平常家里就经常有些猪肉，如此下来很多人都主动来询问还需不需要人手。
来的人比较多，楚致怕因着这件得罪了村里人，和沈闻州商量了会就准备麻烦村长，两人带了一斤猪肉和红糖，就着夜色就去了村长家里。
这时大部分人已经吃完饭了，看见来人，村长还有些惊讶，连忙说到:“快快进屋，这外面冷的。”并让闻声而来的老伴倒点热水，“喝点热水，两位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李村长，小子过几天准备在后院建个猪圈，顺便修一下住的屋子，村里人热情都想着来帮忙。”
沈闻州恭敬地弯腰，继续说到,“还请村长照看把把关，帮着小子找些会搭建屋子的好把手。”
村长听到此处，捋捋了胡须，“村东头的刘瓦匠头，还有靠近河边的李大爷，都是手脚麻利的人。”
见两人又是晚上来，定当不是简单问人手，稍加思索便道:“这样，等你开工那天你知会我一声，我帮着你去看看。”
两人见村长能如此上心，不由得相视一笑，对着村长说到:“给您添麻烦了，从家里带的一些肉和糖，还请您收下。”
得到了准信，两人就说着天色已晚，和村长一家告辞便归家了。
开工头几天，沈闻州就驾着马车去镇上的窑炉采买建猪圈要用的泥砖。
这是一种用稻草和泥土烧成的砖，家里虽也能制，但窑子烧的泥砖齐整，搭建的屋子也美观。
顺便也买些主屋屋顶翻修需要的瓦片，来来去去四趟才算把要的东西搬运回家。
楚致在家也没闲着，将沈闻州在镇上买的糯米煮熟捣成糯米浆，再加入石灰后沉淀一晚。
明日等人来了，和着沙土搅拌均匀做成的“三合土”可以保持房子百年坚固不倒，边境常年风大，附近的房子都是如此建造的。
沈闻州在家歇了会，就上山去了，天色还早，砍些树做屋子立柱，把要的东西都准备好，明天人来了就可以直接开工了。
去的路上，碰见了住在山脚下的顾野，手提着弓箭和柴刀，后面还背着篓子，应当是去山上打点野食。
说起顾野，也是个能干的人，刚入弱冠不久后便搬出来独自起家，几年下来，房子也建了，还买了牛车。
瞧见这一个人的日子越过越好，年底里还有好几个媒婆来说媒，顾野却总拿着自已一个人过得自在回绝，惹得村里的一些妇人总说着那顾小子看着高大，怕不是人不行啊等云云。
沈闻州偶然也听见几次，想着人应当个有主见的，今日一瞧也的确如此，两人都不是活泛热络的人，互相点个头就算打个招呼，各自忙着手头的事情。
连砍了四棵树，沈闻州在一旁用砍刀除去侧枝，用麻绳捆起来带回去做柴火。
太阳已经落山，山上因林子遮盖更暗一些，沈闻州收拾好正准备下山，林子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哼—哼—”的吼叫声。
只见一头体型粗壮的野猪朝沈闻州这个方向冲撞过来，足足有两人大，锋利的獠牙向外翻转，背部的鬃毛泛着冷光。
严冬数月，山里的精怪难以觅食，好不容易见得回暖，也纷纷来山下找吃的，那野猪双眼通红，一看就是饿了许久。
沈闻州出门只拿着一把砍刀，眼见着野猪已经绷紧后腿朝着他这边扑来，沈闻州立马往侧边一闪，拎着砍刀往它后背砍，野猪立马大嚎起来，转头又往沈闻州冲来。
这边的声响引来林子另一边布置陷阱的顾野，赶来就看见沈闻州一刀刺入野猪后背引得那畜生发狂，立马架着弓箭朝着野猪面中射去。
箭如白虹贯日，刺耳的尖鸣声划破两人之间的僵局，直直射进野猪的眼睛。
缺乏平衡感的野猪摇摇晃晃，犹如受惊的马匹横冲直撞，冲刺的惯性使得一双獠牙扎进树中。
见野猪拼命挣扎却不能挣脱，沈闻州拿着手中的刀使劲砸向野猪脖子处，直到野猪不能动弹才缓过一口气。
两人合力将野猪放在车上，一同推着往下山走。
楚致在门口张望了许久，一直都没见着沈闻州回家，心里越发担心，掩上屋门就去郑婶子家。
“婶子，沈闻州今日午后就上山了，如今还未归，怕是有别的事耽搁了。”楚致的嗓音还带着焦急，“我来问问这上山路怎么走，去搭把手儿。”
郑家正在吃晚食，一听楚致的话立马放下碗筷，连忙让郑大爷和郑则举着火把往山里走。
楚致也想前去，但被郑婶子拦了下来，说他刚来人生地不熟，只管让在家里安心等着。
见楚致嘴角微抿，时不时瞥向屋外，眼眸中透着一丝不安的神色，林哥儿给他倒了杯热水，挽着他的手臂，安静地陪在楚致身边。
半柱香过后，外面传来动静，楚致跑到屋外就看见沈闻州和一个陌生男人相继进来，火光照耀下，推车上躺着一头躯体已经僵硬的野猪。
楚致看了一眼沈闻州，见他身上无大碍，就是脸上沾了点血，便回屋烧热水让两人洗把手。
沈闻州看见楚致一言不发，顿时惶恐不安，犹如万千蚂蚁啃噬，一股涩然涌上心头，立马跟着楚致朝屋里跑。
“吱吱，让你担心了，以后上山不会这么晚回家了。”沈闻州像一个犯错的孩子，环着楚致的腰身，安静等着回音。
楚致转过身，拿着手中的热手帕拭去几滴落在沈闻州脸颊的血迹，轻轻嗯了一声:“把锅里的饭菜盛出去，吃了饭再说。”
屋外，郑婶子围着车转了一圈，虽然这畜生已经死了许久，但看过去还是让她吓了一跳，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嘀咕着福大命大……
定了定会神，把院门关上，对郑林嘱咐到:“林哥儿，快叫着顾小子、你爹和你哥去屋里暖和暖和。
“诶！娘这就来。”郑林放下手头的事，同郑婶子一起倒水，顾野是生客，便先端着茶水朝顾野走来，“顾大哥，喝水。”
顾野迅速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接过水，说了句打搅，见林哥儿朝着他笑了笑，顾野的脚往后退了退，溅出来的水烫得他心尖一暖。
顾野的行为被郑婶子看在眼里，这吃过的盐比两人吃过的饭都要多，一眼就看出顾野存着什么心思，心里也乐呵。
林哥儿马上到谈婚论嫁的年纪，这顾野也是村里从小看到大的，是个老实后生，先静观其变，儿孙自有儿孙福咯。
吃完饭，楚致将郑家一行人送到门口，沈闻州对着顾野道:“待会我就分割野猪，明早你若无事一同拿着去镇上卖。”
“好，那我一早再来。”顾野对着两人微微弯腰告辞，踏着月色朝山脚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