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似乎有愈来愈大的趋势,寒风刮过吹得外面的树枝发出箫箫作响。
楚致大字摊开在床上,摸了摸旁边,就找到了自已要穿的衣服,睁开眼还有些许恍惚,活动一下浑身的筋骨,将身上的衣物一番整理。
打开窗,入目便是一片白,瑞雪兆丰年,看来今年是一个丰收年,从小和农村打交道的楚致颇感欣慰,安静地看了一会儿雪景,便穿好鞋子就走出房屋。
雪地上的脚印从门口延伸到院门外,上面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沈闻州应当一大早就出门了。
院里的柴火摆放地整齐有序,屋檐下的水缸也灌满了新打的井水,楚致环顾四周也没能找到可以插手的地方,只能拿着扫帚扫了一下积雪。
正准备进屋的时候,对屋的婶子牵着一个娃娃对着楚致喊道:“你就是沈家夫郎吧,不嫌弃就叫我一声郑婶子,今早闻州让我和你说他去隔壁村收毛猪了,灶台上有熟食,让你先吃着哈。”
楚致颔首示意,“婶子,我叫楚致,多谢婶子的告知,等天晴了,来家里喝碗热水”,对着郑婶挥手道,“天气冷,快进屋,莫让小孩子受凉了。”
直到看着婶子进屋后,楚致才走进灶房添了一把火,等着沈闻州回家。
车轱辘声压在雪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楚致抬头向外望去,只见沈闻州赶车往院里走,车上是一头刚宰杀不久的毛猪,还有一些新的桌椅板凳。
昨晚光线不好,没有瞧真切,现下仔细看看沈闻州的面容,寒风裹挟下,多了一丝凌厉。
不知为何,楚致竟然有种熟悉感,但他确定自已没有见过这个人,否则一定会多看几眼来饱饱眼福。
看着楚致呆愣瞧着自已,沈闻州嘴角上扬了一下,说到:“怎么不多睡会,灶台上的热汤吃了没。”
楚致嘴上说着哦哦哦,心里却是大呼自已怎么又犯花痴了,“原来错的不是自已,是这张脸在碰瓷啊。”
回过神来,楚致连忙搭把手,帮着沈闻州将毛猪从车上卸下来,寒风刮着楚致的脖子向衣服里面缩了缩,手上的豁口更加红的显眼。
沈闻州立刻将车上的手炉拿下来,用衣物擦了擦周围的雪,对着楚致说到:“去隔壁村匠人那里打的,顺带添了些炭火,拿着回屋去。”
接炉子时不小心触碰到沈闻州的手,楚致心里酸了一下。
想起自已小时候冬天经常生冻疮,整晚痒得无法入睡,从福利院独立离开后注意冬天用热水,虽然手上很久没有冻疮了,但每年冬天还是出奇的冷。
手上的炉子太暖和了,回屋的楚致静静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沈闻州,便进灶房盛汤去了。
沈闻州将内脏剥离出来放进木桶,用屠刀将猪肉按照部位细致的区分,盖好油纸后,将其放在推车上。
弄完一切,洗掉手上的血迹,进门便看见桌上摆放地两副碗筷,碗里是天未亮时他煮的肉汤,摸着碗沿还是烫的,份量也没少,楚致一直在家里等着他吃饭。
两人目光触了一瞬,各自便端起碗筷,一时之间,室内只能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整个房间太安静了,让楚致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正准备出声打破这阵儿的气氛,沈闻州就开了口,声音温和,带着询问的语气:“待会雪小些,我要去镇上卖猪肉,你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
楚致想了会儿,抿了抿嘴回道:“暂时没有,你早些回来吧,路上注意安全。”
冬天天黑得早,下午一会儿便过去了,天气寒冷,大部分村里人已经吃完饭去炕上煨着取暖。
楚致发现沈闻州家底比较丰厚,米面油的量完全足够他们两个人过完这个雪季,就用中午剩下的肉汤煮面,又从院子后面揪了几颗青菜,下面还窝了两个鸡蛋,鲜香扑鼻,这对于农家人来说,也是一道丰盛的吃食。
晚饭弄好后,沈闻州还没见踪迹,鹅毛大雪纷纷落下,地上的积雪已经完全覆盖道路,四下都是白茫茫一片。
楚致不禁有些担心,带着手炉拄着木棍向村口走去,四下静寂无人,只能偶尔听见远处的狗吠声和孩童的哭闹声。
雪映照着天空都是亮的,若不是道路两旁的房屋,当真会迷失在夜色中。
往前走了会儿,楚致就发现前面的一个黑点——是沈闻州,楚致丢下了手中的木棍,急忙朝前方奔去,肩上的雪随着跑动缓慢落下。
沈闻州远远也瞧见楚致的身影,连忙赶车过去,见他嘴唇冻的发紫,连忙下车将新买的夹袄披在楚致的身上。
语气有些急促,“身上有些伤才刚结痂,大晚上的就朝外跑,几条命不够你活的。”
话说得太快了,声音也有些大,实在是沈闻州看见楚致往他跑过来时,心都跳到嗓子眼。
见人还是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已,他抱着楚致,缓缓说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我真的太害怕了……”
“我没事,回家吧。”楚致见沈闻州神色不对,拍了拍他的后背,两人一深一浅地往家中走去。
一同将车子推进院中,沈闻州卸下车上的物品,将买的东西拿到楚致手中,有贴身衣物和衣物,还有各式各样的糕点。
进屋后,沈闻州先是把炉子的火开到最大,随后从房间拿出一套干衣服放在炉子上,摸着衣服暖和些才递给楚致。
等楚致换完衣服出来后,沈闻州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钱匣子,对着他说到:“这是家里放钱的地方,以后你收着,想买什么便买。”
这还是楚致第一次见这个年代的铜钱,顿时两眼放光,对着灯光仔细打量,活脱脱一个财迷模样,引得旁边的沈闻州笑了笑,这人盯着钱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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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没什么娱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为靠近边境,春种稻冬种麦,严冬时节也无征修工程,算得上一年中的闲时,两人吃完饭便也回到房间。
许是昨日醒来就在床上,没有现在如此让楚致尴尬,但又想到自已理论知识丰富,实操基本为零,不禁好奇又害怕。
正在纠结怎么上炕的时候,身旁就传来了声音,“火烧旺一些就不会冷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不能受冻。”
沈闻州蹲下身用木棍捅了捅炭火,继续说到:“上去睡觉,谢谢你今天煮的面,味道很好。”
听到此话,楚致便先上床,闭上了眼睛假寐,感受身侧的床褥往下陷,随之一股热气从身后传来,身边人轻微的呼吸拂过耳侧心里久久不能平息,脑袋也不受控制地想到很多事情。
楚致不知道为什么刚好选中自已来到这里,以后还能不能回去,但其实想想来的世界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反正在哪都是一个人。
他从小就是个孤儿,一个人生活后,收到的关心加起来还没今日这人给的多。
睡意慢慢侵占意识,好像是沈闻州的声音,听着不真切,楚致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已的臆想,只能从嗓子轻轻发出一声“嗯”。
不消一会,背后的人就伸出一双手将自已搂过去,楚致迷迷糊糊中意识到自已好像逐渐贪恋背后这份温暖了。
身后,沈闻州逐渐发红的双眼显示内心的不平静,这次眼前人不再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