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收拾停当,日头也沉了下去。王延昌吩咐下人备下好酒好菜,要好好款待刘长生。不过,他特意让人把酒菜分作两桌,单独请刘长生到里屋小酌几杯。刘长生一看这架势,就知道王延昌有话要私下跟他说,巧的是,他也有事想和王延昌聊聊,这下正合了彼此的心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延昌率先开了口:“小刘先生……”
刘长生身子一挺,抬手打断了王延昌的话头:“王东家,虎子是您的徒弟,也是我弟弟,咱们都不是外人。之前有正事儿忙着,不提这些,现在事儿办完了,您叫我小刘或者长生就成。”
王延昌一听,也乐呵呵地坐直了身子:“哈哈哈,好!那你也别叫我王东家了,看得起我的话,叫我一声老王就是。”
刘长生举起酒杯:“王叔。”
王延昌也端起杯子,二人轻轻一碰:“长生。”
“哈哈哈哈……”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气氛愈发融洽起来。
王延昌放下酒杯,眼神里透着几分精明:“长生啊,我这人说话直,你别见怪。你这手绝活,真真儿是让我开了眼界。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奇人异事,但像你这么年轻,本事这么大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刘长生谦虚地笑了笑:“王叔过奖了,我这也就是些雕虫小技,跟那些真正的高人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哎,你这话可就谦虚过头了。”王延昌摆了摆手,“我虽然不懂你们这行的门道,但也看得出来,你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就说今天这事儿,换了别人,谁能办得这么漂亮?又是请神,又是布阵,还招来了及时雨,把那麒麟镇物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我这心里啊,现在是踏实多了。”
刘长生心中暗喜,出师顺利,他自已也很高兴。他故作淡定地说:“王叔,这都是些家传的本事,不值一提。您要是觉得有用,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王延昌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长生,你这话我可记下了。
又饮了一杯酒,王延昌身子往前探了探,凑近了些,声音也压低了几分,神秘兮兮地问:“长生啊,你说这风水之道,咋就这么灵验呢?”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烁着好奇和期待,声音更低了:“我听说,这风水要是弄好了,能让人升官发财,财源广进,不知长生你……”
刘长生一听这话,哪还不明白王延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是换了旁人,他也就随口胡诌几句,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可眼前这位,一来是虎子的师傅,二来自已也确实欣赏他的为人,以后没准还能亲上加亲,成了虎子的老丈人,这关系可不一般,总不能拿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糊弄他。再者说,刘长生也想借这个机会,好好点拨点拨王延昌,免得他以后再因为贪心,被那些江湖骗子给忽悠了。
想到这儿,刘长生斟酌着开口:“王叔,您是生意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肯定知道这世上的事儿,能不能成,无非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样。这风水呢,说白了,也就是地利中的一部分。好的风水,确实能让人住得舒坦,做事儿也更顺当一些。但要说它能决定一件事儿的成败,那就有点儿夸大了。”
刘长生顿了顿,见王延昌听得认真,便继续说道:“再说这天地运转的道理,讲究的就是一个‘易’字,这个‘易’,您可以理解成转换交换。您想得到什么,就必然会在您知道或者不知道的地方,失去些什么作为交换。我送王叔一句话,万事皆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只有‘直中取’,您才知道自已舍去了什么,这样才能长久。”
王延昌听完,先是愣了愣,然后眉头微皱,似乎在琢磨刘长生话里的意思。过了一会儿,他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几分惭愧的神色。他端起酒杯,对着刘长生敬了敬:“是我贪心了,多谢长生提点。”
刘长生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人之常情,谁还没个想发财的心思呢?不过王叔,您这生意做得这么大,靠的肯定是真本事和好人缘,风水这东西,锦上添花还行,要是把它当成救命稻草,那可就本末倒置了。”
王延昌连连点头:“长生说得对,是我着相了。来,喝酒喝酒!”
两人又碰了一杯,气氛比之前更加融洽。刘长生心里也挺高兴,既帮王延昌解了惑,又顺便卖了个人情,这买卖,不亏!
刘长生见王延昌面露喜色,知道自已这番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他趁热打铁,笑着说:“王叔,有个事儿我想问问。”
“你说你说,咱爷俩还有啥不能说的?”王延昌现在是越看刘长生越顺眼,恨不得立马拉着他拜把子。
刘长生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道:“听虎子说,王叔想招他为婿?”
王延昌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眉头也皱了起来。“是有这么回事。”他闷闷地说,“要说存耀这孩子,跟了我也有五六年了,脾气秉性我都清楚,为人诚恳,办事利落,对我和他师娘也孝顺,我俩也挺中意这孩子。”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我家巧月跟他自小一块长大,也算青梅竹马。说句没羞躁的话,巧月岁数不大,一颗心早就挂在了他身上。我跟他师娘就商量着,干脆趁着他俩还没整出些丢脸的事,先把亲事定下来。可我找他说这事的时候,他却支支吾吾,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可把我气的啊!”
王延昌越说越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仿佛要把心中的郁闷都冲走。
刘长生赶忙安抚道:“王叔莫气莫气!虎子这混小子这事办的确实糊涂,这么好的姻缘,打着灯笼都难找,还犹豫个啥?搁我身上都不用老泰山张这个嘴!”
王延昌被刘长生这句玩笑话逗乐了,心中的郁闷也消散了几分。“你小子,嘴巴倒是甜。”他笑骂道。
刘长生嘿嘿一笑,接着说:“不过话说回来,虎子糊涂的根源也是在一个‘孝’字。您知道,虎子在娘胎里就没了爹,他娘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大,母子俩说相依为命也不为过。他这也是怕自已成了亲,他娘年老了落个孤单,没人照应不是?”
王延昌听到这事儿,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上来了,他猛地一拍桌子,杯子里的酒都洒了出来:“混账!这小崽子是瞧不起谁呢?!我王家是那种糟烂人家吗?!!巧月跟他成了亲,那也是要给他娘磕头喊娘的,我们还能让她老了没个依靠?!”
刘长生连忙起身安抚:“王叔消消气,消消气。您是长辈,跟孩子生什么气啊。在家里俺干娘也是这么骂他的:‘你师父师娘把你当自家孩子,你咋能这样辜负了他们的恩情,这不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吗!’这不,这回我来的时候,干娘还特意嘱咐我,让我代她向您赔个不是,说是虎子年轻不懂事说话办事不牢靠,让您多担待。还说让虎子来给您磕头认错,说您要是不消气,她就不要这个儿子了!”
王延昌一愣,语气也缓和了一些:“这小子这几天回来也没跟我说啥啊?”
“是,我在县城也问他了,他说这几天看您为宅子的事儿犯愁上火,也是怕再惹您生气。我也说他了,我说:‘你师父待你如亲儿子一般,这父子哪有隔夜仇?你好好说两句软话,认个错,你师父那么大的气量,还能跟你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吗?’虎子也答应了,说这两天腾出空来就来给您磕头认错。”刘长生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王延昌的脸色。
王延昌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不少,他叹了口气:“唉,这事儿也是我没跟他说清楚。这事儿的起因啊,是你王叔我只有一儿一女,我家老大在外当兵……”
“这事儿我还没来县城就听说了,都说王家大哥能力出众,很得长官的赏识,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军官了,未来前途无量啊!”刘长生适时地插了一句。
王延昌脸上露出一丝自得,但还是谦虚道:“嗨,也没传得那么厉害,不过是为国为民,尽忠职守,不混日子罢了。接着说,我家老大在外边当了军官,家里这一摊子不大不小的买卖,估计是没法继承了。巧月又是个闺女,将来总归是要嫁人的,也担不起这份家业。我就想着,他俩要是成了亲,也能帮衬我一把。等啥时候我干不动了,就把这木器行当交给他,也算是把这祖传的手艺给传下去了。这不,店里管事的老孙,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想回家养老,我还想着过完年让虎子接老孙的班呢。这么着吧!我王延昌今天在这儿立个话!咱也别说什么入赘还是嫁闺女,他俩成了亲,虎子也不用改姓,生的孩子,我王家只要一个男孩儿,亲家要是愿意来县城,咱们就一块儿过,实在不愿意来,等她老了需要人伺候了,我让巧月去床前尽孝!”
“好!王叔仁义!来的时候干娘也说了,这事儿我能定,我代我干娘表个态!咱不跟外人比,就说这县城里,别人家有的,巧月妹子一定有,还不能比别人差!虎子但凡让巧月妹子受一点儿委屈,我亲自打断他的腿!”刘长生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喝酒!”王延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酒!”刘长生也豪爽地干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