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巧巧带着爹娘来到吴氏新起的老宅处，门口的院子都种上了菜，牡丹穿着布丁的粗布麻衣头上系着头巾，正在院子角落用篱笆围起来的鸡窝里喂着鸡。
“再不下蛋，老娘把你通通杀了煲汤。”
三人踏步进到院子时正和骂鸡的牡丹撞着正着，只见牡丹立马放下鸡食，笑着朝三人来。
“大伯大娘巧巧，你们怎么来了。”
只见远远的见过不和她打过交道，见她面容和善根本不像村里传闻的一样，王翠芳不解的和李巧巧对视了一眼。
李大勇开口道：“我们来找聚全的。”
听见是来找自己丈夫的，牡丹脸上的笑容一僵，而后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手不断在围裙上擦拭着。
“他还没醒呢，你们进屋坐一会，我去把他叫醒。”
李大勇点点头，带着妻女落坐正房处，这是吴氏死后他们第一次来这边，很快阿菊便上了茶水。
只她手腕处脸上到处是淤青，原本瞎了一只眼的脸愈发显得狰狞可怖。
李大勇蹙起眉，开口道：“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阿菊张了张嘴，一只眼睛偷瞄看向王翠芳处，当初她那心思是闹的村里人都知道的，如今虽然不敢再做如此荒唐的事，但是见到李大勇和王翠芳时难免觉得尴尬。
见她支支吾吾不敢出声，王翠芳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道：“有什么便首说，我不会为难你的。”
李大勇听见妻子的话，也明白阿菊的心思，他不由得咳嗽了一声。
想起当初床上的场景他背后还是会出一身冷汗，可阿菊不是什么坏人，当初李大勇在这边住的几个月也是见过她的为人，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阿菊听得此话，手指紧紧的扣着托盘的边缘紧咬下唇，进来的牡丹看着这场景，也明白因为何事。
她连忙拉过阿菊解释道：“她身上的伤，还不是那老婆子所为。”
牡丹口中的老婆子就是赵氏，平常他们两口子只负责她的吃喝，可她一有不顺心便打骂阿菊。
“吴氏不是死了？把她卖身契还给她，让她自己过日子不成吗？”
李大勇实在不理解，自己都快活不起还需要佣人伺候呢！
牡丹为难道：“吴氏入狱前把阿菊的身契交给了赵氏了，所以不是我们不想让阿菊走的。”
她自己也是穷苦出身，原本过来时也把阿菊当家人相处，把这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只是赵氏这个婆母总是想拿出老夫人的款闹的家宅不宁。
听见有人替她辩解，阿菊一只眼睛盈满了泪水，此时一身酒气的李聚福摇摇晃晃的走进了正厅。
阿菊识趣的退下，牡丹连忙上前去扶住自己的丈夫。
李巧巧见堂哥头发凌乱，胡子不刮，显然和当初的翩翩公子判若两人。可牡丹不但没有嫌弃还给他倒了茶，小心的喂着他喝。
李巧巧开口道：“嫂子你为何还如此宠他，日日醉酒有几条命这样喝的。”
想起长廊下清风拂过李聚全的长衫，他手里拿着书本来回踱步，嘴角噙着微笑，振振有词的念着书籍，年幼的李巧巧眼里都是崇拜。
李聚全则是走过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巧巧也想读书吗？”
小小的李巧巧点点头，她不知道读书是什么，可堂哥这样好威风，那时候他可是村子里的秀才，隔壁村子里的富户都想把闺女嫁给他的。
吴氏更是逢人便炫耀，说她的孙子是秀才老爷，当时二叔家好不风光，可如今二叔走了，赵氏病了，李聚福呢？宛若一滩阴沟里腐败变臭的烂泥。
李聚全听得此话，自嘲的笑了：“巧妹 你们一家不会今天特意来看我笑话的吧？”
他无所谓的摊开手道：“喏！大大方方看吧，我如今不过是一滩烂泥罢了！”
见李聚财如此，牡丹心疼的看着他，而后开口解释道：“不是的，他是因为……”
“闭嘴！”
李聚全一声怒吼，吓得牡丹一个激灵，她紧抿着嘴而后看向因为生气脸颊通红的丈夫。
“聚全，有话好好说，别骂你媳妇她一个人操持家里家外的不容易。”
王翠芳开了口，原本不想掺和这家人的事，可见日见这牡丹并没有村子里说的那样不堪，相反还把这个破碎的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同为女人她更多出了一丝同情。
李聚全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牡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强颜欢笑道：“大伯你们没吃东西吧，中午留下来吃个午饭吧，我去煮饭了你们聊吧。”
王翠芳连忙阻止：“不用了，我们待会就回去了，不用忙活了。”
牡丹没再多说，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李大勇铁青的脸，刚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对这个侄子是纠结的，从小看着长大也是疼爱过的，只是顶冒他的身份去认亲的事让他又多出一丝怨恨。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如今也算是成家了，难不成你要让你媳妇养你一辈子吗？”
李聚全被李大勇说得低下了头，沉默半晌，突然猛地灌了一口茶，大声道：“我也想有出息，可现在还有什么机会？爹没了，家也败了，我不过是个空有秀才名头的无用之人！”
李大勇恨铁不成钢地说：“机会都是自己找的，你整日酗酒，能等来什么机会？你看看牡丹，一个女人都能把家撑起来，你一个大男人却在这里自暴自弃。”
李聚全被这话刺到，手中的茶杯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我能怎么办？我读了那么多书，却还是一事无成，现在连田都不会种！”
李大勇站起身，严肃地说：“不会种可以学，只要你肯脚踏实地，日子总会好起来。你要是继续这样消沉下去，不仅对不起牡丹，也对不起死去的你爹！”
李聚全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他爹就是因为他读书路才走上了死路，才毅然决然的顶冒大伯的身份，母亲和祖母更是为了他丧心病狂的想占有大伯家的一切。
其实一切的错处都是因为他，更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些，他才日日颓靡不振，他活在痛苦里，活在自责里，更活在怨恨里。
他缓缓的跪下来，眼泪不自觉从脸颊滑落：“对不起！”
他终于向大伯一家说出了这句话，向李巧巧说出了这句话。
人心中的贪念如同一个无底洞，他虽然读了许多的书，但是也无法克制自己，如果当初靠着自己脚踏实地的走，或许这个家还不至于散的如此彻底。
可这世间哪里来的那么多如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