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战场不一定属于胜利者——
我们主导了推土机胜利之后的战场清理,捡了不少好玩的玩意……
直到凌晨三点,我们才商量着要夜宿何处。
工地旁边是不能再待下去,围墙内传出的犬吠声、保安的叫骂声,使我们毛骨悚然,仓皇而逃。
杨志强提议,还是与他一起先住到公园去,那里他熟,知道哪里蚊子多,哪里臭虫少,哪里没有垃圾的臭味,哪里是闲杂人等免入的禁区。
“公园有一处最佳的观景平台,我们去那,可以看星星和海上的日出。”
我们欣然同意。
路上行人很少,泥头车打着耀眼的远光灯,如同游戏里的狂暴火狮,呼啸而过,冲向一个个亮如白昼、尘土飞扬的工地。
那里热火朝天,连班倒的农民工兄弟们正在被驱使着赶工期,建设一座座不属于自已的城堡。
“砰砰砰——”
巨大的声浪一阵接一阵,一辆敞篷跑车和一辆摩托机车,穿梭在泥头车中间,横冲直撞,犹如一条条黝黑的蟒蛇,好几次差点与泥头车碰到一起,却被驾驶者巧妙地轻松躲过。
每一次的穿插都会引起车上年轻男女的大声尖叫,他们玩得很嗨,声浪惊醒了路边高楼里的楼道灯,也成功吸引我们的注目礼,转瞬,蟒蛇和泥头车都消失在路灯的尽头……
阿力似乎从刚才一路上的低落情绪中醒过来,对着远去的车影骂道:
“噪音扰民,你们不知道吗?有跑车了不起啊,你们也就是生的好,会投胎而已……
”他仿佛看透了这个世界,“他嘛德,你们不是拆二代,就是官二代,炫什么炫?鲲鹏市,有钱的人多的是,你们算老几?”
是的,
他们算老几?
我们又算老几?
我们与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们与他们属于不同的平行空间,却在同一个时间循环里,遭受着生老病死的苦难,我们的苦难比他们多得太多……
……
……
无精打采,加上绵绵的睡意,我们慢吞吞地走到龙华公园的入口,灯光昏暗,像是地狱的入口。
路灯有几盏是坏的,眨着眼睛,冒着绿光,犹如《使命召唤》中的幽灵在召唤队友……
我们快速穿过入口。
看守停车场和巡逻的保安应该已经熟睡,正是我们这些无家可归人士完成睡眠任务的绝佳时刻,说不定还可以做个好梦呢。
杨志强领我们来到白天的水池旁,他说那里有一个隐蔽的地方可以让我们轻松入眠,早上刚好可以看到太阳从大海里蹦出来。
我们按照他的指引,从水池的一角爬到一处高坡上,看到一个与我们的铁皮房面积一样的水泥平台,周围被假山包围,外面根本看不出这里居然还有一处平地。
刚爬上平台,一阵风吹过,我和阿力都打了个冷战,凉爽惬意,对杨志强的安排非常满意。
这时,平台上的落叶被风带起,在空中飞舞,似是欢迎我们的到来。
落叶和杂草逐渐在地面上形成一个旋风,旋风上部越来越大,越转越快,迷糊我们双眼!
“不错吧,这地方是个风口,白天太阳晒不着,晚上没有蚊虫,凉爽得很。”
杨志强得意地笑着,像是欢迎我们到他家做客一样,指挥我和阿力,安排睡处。
旋风还在转动,逐渐在变小,阿力伸腿朝旋风的中心垛去,杨志强赶忙阻止:
“别动,等它自已消失!”
“它转得我头晕,困死了。”
阿力继续追着旋风垛。
杨志强很生气,他的飞机头发型向后一甩,大声说:
“让你别动它,你怎么这么无聊!这是无处安家的鬼魂,我们在这是打扰了它,占了它的窝……你一跺它,它害怕就走了,没家了,你们不是也刚刚没家吗?”
他说的有鼻有眼,像是真的一样。
我和阿力都不信,但既然地主发话,我俩就安定下来准备睡觉。
阿力却睡不着,他起身抱起破烂床单说:
“这地面太平整,我睡不着,以前我睡地板必须睡疙疙瘩瘩的那种才能睡着,我找地方睡去。”
他享受不了这风水宝地的滋味,我和杨志强欣然接受他的建议,替他惋惜。
杨志强说:“这个世界只有不愿意改变的人才不会改变!说的就是你——阿力。”
阿力走后,听惯了他鼾声的我,一点也睡不着,杨志强也没有睡着。
假山外是北环大道,快速行驶的车辆与地面摩擦的噪音在我耳朵里面翻江倒海,我忍不住问:
“志强,这地方这么吵,你每天睡得好?”
“没办法,开始不习惯,几天就无所谓了。睡不着就看星星,你看……”他指着公园的上空,
“看到吗?那是北斗星,勺柄上的星……喔,它们被楼挡住,冬天应该可以看到全部七颗星。”
我顺着他的手指,站起来,在路灯和楼房光亮映射的狭小空域里搜索,
终于在北面的天际线处,看到忽明忽暗、微弱得几乎无法辨认的北斗星座,只有四颗星,其他都被高楼大厦挡住了。
“北斗星的下方应该就是北京,丽丽以前也喜欢与我一起看星星……
她现在应该就在那颗星的下面,咳咳!”
他指着其中的一颗星,在空中画了一根下垂线,一端垂到我的身上,他看着我微笑。
“我可不是你的丽丽,”我也笑道,“你感冒了?明天我带你去小诊所,医生我认识,药便宜,几片药就治好你的病……”
“不用,老毛病,一受凉就咳嗽,死不了的!”
我没有再劝。三和大神们生病从来不看病,也看不起,一般靠自身的免疫力对抗——
发烧只要不上40度,不用看医生。多喝挂~逼~水,多出汗,自然会好。
我猜,杨志强身上估计连买药的钱都没有了!
“明天你会去快递点干活吗?”
“不去!我宁可饿死也不给人打工。我明天就打电话给我舅舅,让他帮我。”
“你舅舅?”
他居然还有亲戚可以投奔,三和大神要有亲戚朋友可以帮助、投奔,绝对不会在这做大神。
我开始有些不舍这位刚刚认识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