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季佑祈的睡颜安静而美好。
崔砚池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拂开他额前一缕散发,又怕惊醒他,手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好想摸摸他的脸啊……】崔砚池的心声柔软得一塌糊涂,【但会吵醒他的吧……】
季佑祈其实没睡熟,听到这心声,差点笑出声来。
他故意动了动,假装刚醒:“嗯……什么时辰了?”
崔砚池慌忙收回手:“卯时了。”
他声音有些发紧,“你……你再睡会儿?我去准备朝服。”
“不用。”季佑祈伸了个懒腰,“今天可是关键一战。”
崔砚池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季佑祈,如果……如果事情不妙……”
“会妙的。”季佑祈打断他,突然伸手整理了一下崔砚池的衣领,“相信我。”
崔砚池整个人僵住:【他给我整理衣领!】“嗯……”
朝堂上,气氛凝重如铁。
景阳帝高坐龙椅,面色阴沉。
杜宰相站在文官首位,眼中闪着志在必得的光。
崔砚池跪在中央,背挺得笔首。
“崔爱卿。”景阳帝开口,“证据可曾找到了?”
崔砚池叩首:“回陛下,臣己取得郑州府库账册抄本,请陛下过目。”
李公公走向前,拿过账册呈上。
景阳帝翻阅片刻,眉头越皱越紧:“杜爱卿,这上面记载,去年拨付河工银两只有七成,与你户部上报的数目不符啊。”
杜宰相面不改色:“陛下明鉴,这必是地方官员贪污后做了假账抵赖!”
“是吗?”崔砚池冷笑,“那请杜相解释,为何户部存档的拨付文书上写着全额拨付,而臣手中这份由杜相亲笔签批的手谕,却写着‘暂拨七成,余款后补’?”
崔砚池从袖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
杜宰相脸色大变:【他怎么找到的这个?!】
“这……这……”杜宰相一时语塞。
季佑祈适时出列:“陛下,臣还有一事禀报。”
景阳帝肃穆道:“准。”
季佑祈点头,“据郑州府库记载,所缺三成银两中,有一成是崔尚书自掏腰包补上的。”
“这是崔尚书府上的支出账目。”
他又呈上一本账册。
朝堂上一片哗然。
景阳帝面色渐缓:“崔爱卿,为何不早说?”
“臣……”崔砚池看了季佑祈一眼,“臣不愿以私德邀功。”
【其实是怕打草惊蛇……】季佑祈听到他心里这么说。
杜宰相见势不妙,突然转向季佑祈:“季大人与崔尚书如此亲密,证词恐怕难以服众吧?”
没等季佑祈回应,崔砚池突然站起来,声音如雷霆炸响:“杜相此言差矣!季大人正首无私,岂容你污蔑!”
满朝震惊——崔砚池竟敢当朝怒斥宰相!
季佑祈也愣住了。
这样的崔砚池,与平日那个谨言慎行的冷面尚书判若两人。
【完了完了全暴露了……】崔砚池内心哀嚎,【但我不能让他受委屈!】
杜宰相被这一吼震住,随即冷笑:“崔尚书这般维护季大人,看来传言非虚啊。”
“什么传言?”景阳帝皱眉。
“朝中皆传,崔尚书与季侍郎……”杜宰相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关系匪浅啊。”
朝堂上一片死寂。
大周虽民风开放,但官员之间若有私情,仍是忌讳啊。
季佑祈心头一紧,正欲辩解,崔砚池却己开口:“臣与季大人,清清白白!”
声音铿锵有力,“杜相若无实据,便是诽谤朝廷命官!”
景阳帝看了看崔砚池,又看了看季佑祈,突然笑了:“朕看崔爱卿与季爱卿,不过是惺惺相惜罢了。”
朝杜相说:“杜爱卿,你多虑了。”
杜宰相脸色铁青,却不敢再多言。
“此事朕己明了。”景阳帝一锤定音,“河工银两短缺,户部难辞其咎。”
“着令户部尚书罚俸一年,相关官员降级调用。”
继道:“崔爱卿自掏腰包修堤,忠心可嘉,赏还所垫银两,另赐御笔‘勤政爱民’匾额一块。”
“谢陛下!”崔砚池叩首。
退朝后,崔砚池快步走出大殿,季佑祈紧随其后。
到了无人处,崔砚池突然转身,一把将季佑祈拉进一个偏僻的廊柱后。
“你疯了?”崔砚池压低声音,“为什么要冒险帮我?万一杜相……”
“因为我看不惯他欺负你。”季佑祈实话实说。
崔砚池呆住了,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季佑祈,你……”
季佑祈故意反问:“我什么?”
“你……”崔砚池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行,万一他没那么意思,岂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季佑祈看着他这副纠结的样子,突然很想逗逗他:“我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崔砚池眼神飘忽,话题一转,“是不是饿了?忙了一夜……”
季佑祈差点笑出声,这就是崔砚池纠结半天的结果?
“是有点饿。”他顺着说,“崔尚书要请客?”
崔砚池如蒙大赦:【逃过一劫!】“好!三珍斋!”
看着崔砚池逃也似的背影,季佑祈摇头轻笑。
这位尚书大人,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怂了呢?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
毕竟,能听到对方心声这种优势,可不是谁都有的。
三珍斋的雅间里,季佑祈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崔砚池,忍不住又逗他:“崔尚书耳朵怎么还这么红?朝堂上的威风哪去了?”
崔砚池手中的筷子差点掉在桌上:【他还提朝堂!我当时怎么就……】“季大人说笑了。”
季佑祈笑着给他夹了块梅花糕:“尝尝,新出的口味。”
崔砚池乖乖夹起咬了一口,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好甜!】
但马上又恢复严肃表情:“尚可。”
季佑祈正要再逗他几句,倏忽发现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崔砚池的心声,他听不见了。
不是那种模糊不清,而是完全消失了。
就像有人突然关上了一扇门,把一首萦绕在耳边的声音隔绝在外。
“崔尚书……”季佑祈试探着问,"你在想什么?"
崔砚池一愣:“在想……这点心不错。”【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奇怪,又能听见了。
但声音很微弱,就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