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放假没多久，外地工作的工人们也回了家乡，康玫的饭店因此生意十分火爆。
陆建在当地人缘还算不错，有几个好兄弟都赚了大钱，他们计划着在陆建的饭店聚一聚，吃一顿团圆饭。
陆建自然相当欢迎，让康玫把饭店的招牌菜都上齐了给他长长面子。
“陆哥，闺女真漂亮，老婆还这么贤惠，真是好福气。”
陆建举起怀里的陆洁：“漂亮吧，这可是我的小公主。”
“瞧他那小样。”
几个兄弟相互打趣，一开始都没注意到上菜的男孩没有穿着店里的工作服，还是陆建多年未见的好友发现了。
车枫：“这谁啊？陆建，你家这还招店长啊。”
陆建摸了摸鼻子，心里一顿烦，康玫怎么回事没和她儿子说过今天不要出现在二楼吗。
车枫又瞅了瞅江阮眠：“有点眼熟啊这……”
陆建只好说了实话：“这是康玫的儿子。”
众人心里一惊：“她儿子？！不是说早就死了吗？”
剩下的话江阮眠没再听下去，他退出包厢，强装镇定地继续给其他包厢上菜。
晚上，江阮眠和一家三口吃饭，康玫把两条小酥鱼放在陆洁碗里，然后又把江阮眠面前的糖醋排骨端到了自己面前。
江阮眠把中午剩下的饭菜都吃完，摸着鼓鼓的肚子，想要回房间。
康玫叫住他：“今天有糖醋排骨，吃啊。”
江阮眠看了一眼，摇摇头离开。
十几天后，除夕这天，康玫的饭店关门了，贴出初三开门营业的告示。
他们前几天跑了几家亲戚，江阮眠也跟着一起跑，不过他只负责拎东西，到了人家门口他就在外面等着，不用进去。
康玫和陆建打算回陆建的老家过年，去年他在老家建了新房子，算算时间甲醛也散地差不多了，于是江阮眠就一起到了偏远的山区。
“过年就要吃大鱼大肉，让你儿子去老孙家买只壮实的鸡回来，今晚就吃这个，祠堂也要去拜一拜，敬敬我陆家的祖宗。”
陆建用眼神示意康玫，康玫拿出一张红色钞票，脸色居然带着笑意：“去买吧，快去快回。”
江阮眠不由自主地盯着康玫的笑脸：“嗯，好。”
等他离开，陆建又和康玫计划着：“再买点面粉包饺子，上次的面粉都用完了。”
康玫点头：“好，和那家伙说一声，让他回来的时候顺手买了。”
“韭菜也要买，不然这么多人不够吃。”
除夕夜晚，江阮眠只穿着一件毛衣，独自走在乡间小路上，天空中响起了烟火声。
他走了很远也没有找到宾馆，康玫说的，宾馆不远，但是他现在也不知道她的话能不能再相信。
他缩着肩膀蹲了下来，仰着头看天上的花朵。
他的眼睛望着天，实际上一首在出神，雪花落在他的头上和肩膀上，仿若一瞬白头。
江阮眠以为他们会一起度过除夕夜，不管以前是怎样，今晚可是阖家团圆的除夕啊。
他准备了这么久的晚餐，其实只有他自己一口未尝。
手机突然响起，他下意识以为是康玫联系他，当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明晃晃地写着的却是"季知"。
"喂，你在哪儿？我妈叫你过来一趟。"
江阮眠不会再相信季知了："你骗我。"
季知顺口改嘴道："信不信由你，家里阁楼有很多你的东西，她让你回来拿走，而且过年本来也是要大扫除的，佣人翻找出来的，你要是不过来，那些东西我们就扔了，我可是好心提醒你，里面照片还挺多，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别扔、别扔！"
江阮眠站起身，眼前一黑又摔在地上。
"我……马上过来，不要扔掉……"
"求求你……"
季知把电话挂了。
这里离市区不算太远，不过除夕的日子很少有出租车，他只能接着走了半小时，终于在公交站找到一辆等待顾客的出租车。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江阮眠终于在别墅区停下，出租车师傅硬是要他支付三百元的车费，江阮眠知道自己很可能坐上黑车了，可他没功夫和司机多计较。
他匆匆忙忙跑了进去，门口的保安没有阻拦他。
飞驰两百米后，他按着阵痛的腹部站在季家大门口。
门外的保安见到他却大惊失色："你、你怎么来了，大过年的不在家好好待着，跑这儿来做什么！"
江阮眠拉住他的手，恳求他："我的东西，我的照片在里面，你让我进去吧，叔，我很快就出来的。"
保安没说让不让，只是拉着他要带他离开："你快走吧，快走，别让小少爷见到你。"
他几乎是拖着江阮眠的身体，过了十几秒，另一个保安跑了过来："你干什么，还想不想干了，松开！让他进去！"
江阮眠成功进去了，他跑啊跑，不顾管家惊愕的眼神，一口气跑到了主宅，嘴里哈出的气变成了空气里的白雾。
他看到主宅门口，有一群佣人正在用垃圾车收拾什么东西，一个蓝白色的飞机模型在他的脚边，模型的两只机翼都被折断。
"等等，等一下啊……"他喃喃出声，眼泪瞬间划过脸颊。
"我来了，我己经来了……"
佣人发现他的身影后也很惊讶，相互对视后纷纷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有相册、奖状、课本和玩具。
"就剩这些了，小少爷说让我们扔了……"
"你回来了……你就拿走吧，不过垃圾车里的己经脏了，就别要了。"
他们走了，只留下江阮眠跪在地上抱着自己过去十一年的回忆，眼泪滴滴落在黑灰色地板。
黑色宾利缓缓停下，车门打开后，季樾抱着白色外套不急不缓路过江阮眠。
没有问候，甚至没有眼神落在他的身上。
半小时后，江阮眠抱着剩下完好的奖章和玩具坐在路边的大理石长椅，他浑身都在发抖，嘴唇微微颤动，手背和指甲都泛着淡淡的蓝紫。
终是走到这一天，他又沦为无家可归没人要的万人嫌。
大雪纷飞的团圆夜，只有三三两两的情侣在雪中漫步。
后来江阮眠冷坏了，缩着身体躲在树底下，迷迷糊糊地想，这不是下雨不会被雷电劈死的……
………………
“顾叔，停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