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晨光中微微发烫,沈知遥攥着泛黄的火灾报告站在诊室门口,指节泛白。玻璃窗内,苏砚正将头抵在冰凉的金属桌角,手腕上缠着褪色的绷带,像条垂死的白蛇。这是他这个月第三次自伤,每次都是在月圆之夜——与七年前那场大火发生的时间分毫不差。
"沈医生,监控显示苏先生凌晨两点就在这里了。"护士递来病历本时压低声音,"他说要等你亲手拆绷带。"
推门的瞬间,苏砚抬起头,眼底猩红与嘴角的笑意形成诡异的反差。他伸手抓住沈知遥的白大褂下摆,指尖颤抖:"遥遥,这次伤口像不像烟花?"染血的纱布下,几道交错的刀痕蜿蜒如扭曲的藤蔓,刺痛着沈知遥的神经。
记忆突然如潮水翻涌。七年前的火光中,年幼的苏砚浑身是血地从火场冲出来,怀里死死抱着昏迷的她。那时他的眼神清澈纯粹,与眼前这个偏执疯狂的病人判若两人。沈知遥深吸口气,将报告拍在桌上:"苏砚,看看你父亲的亲笔供词。"
泛黄的纸张被染血的手指缓缓展开,钢笔字迹在晨光中扭曲变形。当"销毁沈氏核心技术"几个字刺入眼帘,苏砚突然剧烈颤抖,绷带下渗出的血洇湿了纸页。"原来我才是刽子手..."他发出野兽般的呜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幻觉里的火,原来是真的..."
沈知遥按住他失控的手,却被苏砚反手紧紧握住。滚烫的泪水滴在她手背:"那天我明明可以救他们的!我看见父亲往仓库泼汽油,却因为害怕躲起来..."破碎的字句混着呜咽,像把生锈的刀剜着沈知遥的心。
窗外突然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苏砚猛地将她拽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两人揉成一体。"杀了我吧遥遥,"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这样你就不用每天对着仇人微笑了。"沈知遥摸到他后背狰狞的烧伤疤痕——那是冲进火场救她留下的印记。
记忆与狰狞在暴雨中重叠。十二岁的苏砚总把最后一颗糖塞进她嘴里,说"遥遥怕苦";十五岁的他在家长会后默默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承诺"等我长大保护你"。此刻这个伤痕累累的男人,既是纵火犯的儿子,也是用七年时光自我囚禁的囚徒。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沈知遥捧起他的脸,指腹擦去他嘴角的血迹,"当年冲进火场的人是你,这些年用自残赎罪的也是你。"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们都困在那场火里太久了。"
苏砚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她白大褂上。沈知遥这才惊觉他的体温烫得惊人——持续的自我伤害早己让伤口感染恶化。"别再惩罚自己了,"她将头埋进他颈窝,"我们一起走出来,好吗?"
暴雨不知何时停歇,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诊室里。苏砚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露出了七年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他轻轻拨开沈知遥额前的碎发,低声道:"遥遥,我想重新开始。"
三个月后,市立法院门口。苏砚穿着笔挺的西装,在闪光灯的包围下宣读自首声明。沈知遥站在台阶下仰望他,看着曾经疯狂的灵魂终于褪去阴霾。当他转身走向她时,身后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重叠,宛如新生。
两年后,"破茧"心理康复中心开业典礼上,苏砚将刻着两人名字的铜牌挂在沈知遥颈间。落地窗映出他们相视而笑的模样,那些曾经困住他们的黑暗记忆,此刻都化作了照亮他人的光。康复中心的花园里,第一株蝴蝶兰正悄然绽放,在晨风中舒展着洁白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