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血雾:1991讷河罪案录
边城血雾:1991讷河罪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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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蛛丝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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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边城血雾:1991讷河罪案录
作者:
云栖鹤隐风中客
本章字数:
23586
更新时间:
2025-06-06

东北民谚:"三九西九,棒打不走",但讷河市公安局刑警队的煤炉旁,却蒸腾着比炭火更灼人的焦虑。李国雄盯着搪瓷缸里打转的茶叶,水面倒映着他眼底的血丝,像极了现场照片里死者指甲缝的煤渣 —— 那截沾着硫黄的碎屑,此刻正躺在技术科的载玻片上。窗外的北风裹挟着雪粒子扑在玻璃上,在磨砂般的冰花后,远处化肥厂的烟囱仍固执地吐着灰烟,如同这个冰封小城甩不脱的阴霾。

1991 年 1 月 21 日凌晨五点,零下三十度的严寒将办公楼暖气管道冻得噼啪作响。林小曼踩着结冰的台阶冲进楼时,白大褂下摆扫过煤炉铁架,搪瓷缸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她刚从化验室回来,睫毛上的霜花还未融化,护目镜边缘结着细小的冰晶,连呼吸都在口罩内侧凝成了白霜。手里攥着的检测报告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纸张边缘因反复折叠而微微发皱:"死者指甲缝的腐殖质含 4.7% 化工结晶,和城北化肥厂排污口土壤成分吻合。" 她特意加重了 "吻合" 二字,指甲无意识地划过报告上的色谱图,目光扫过墙上用红绳串联的失踪者照片 —— 那些褪色的证件照上,七双眼睛正透过蒙尘的玻璃凝视着她。

李国雄的手指无意识着止痛片铝箔板,锯齿边缘在掌心割出红痕。他盯着报告上的 "梅花发卡" 比对结果,台灯的光晕在金属成分数据上摇晃:"和去年化粪池女尸案的发卡,金属成分完全一致,连手工挫痕都在同一位置。" 铝箔板的反光刺痛眼球,让他想起贾文强档案里的照片 —— 那个曾被评为 "安全生产标兵" 的屠宰工,证件照上工整的中山装领口还别着厂徽,如今却成了连环凶案的核心嫌疑人。他的目光落在档案封皮的编号上,泛黄的纸张边缘,有人用红笔重重写下 "第 8 号悬案",墨迹己经晕染开来。

林小曼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档案柜前抽出贾文强妻子的卷宗。泛黄的纸张上,徐丽娟失踪前的照片泛着陈旧的光晕,她鬓边别着的梅花发卡与案发现场证物如出一辙,而报案记录里那句 "最后出现时穿着红底布鞋",让空气瞬间凝固。"李队," 她声音发颤,"徐丽娟的失踪,或许才是这场杀戮的导火索。"

赵德柱的拍桌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桌面震颤间,搪瓷缸里的浓茶溅出褐色水痕,在摊开的《滨江市刑事案件登记表》上洇开深色斑点。这个身高一米八五的汉子警服肩章磨得发亮,袖口还沾着昨夜排查时的煤灰 —— 那是他们在城郊砖窑厂连续蹲守三天三夜留下的印记。

"全省发协查通报!火车站每天过万客流,还能让他插上翅膀飞了?" 他猛地拽开抽屉,取出一盒快见底的红梅牌香烟,咬出一支却没点燃,只是焦躁地在指间来回转动。钢笔在地图上划出粗重的红圈,笔尖在 "大庆"" 佳木斯 "等枢纽城市留下墨渍,仿佛要将嫌犯的逃窜路线钉死在纸面," 老陈的解剖报告说,死者胃里有安定片残留,说明凶手会下药,肯定有前科!"

林小曼按住他正要砸向茶杯的手腕,掌心传来的温度透过的确良衬衫。这个毕业于刑警学院的姑娘注意到,赵德柱虎口处新添了道结痂的伤口,大概是昨晚抓捕时留下的。她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叠资料,贾文强的工伤档案在投影灯下泛着青光:1988 年纺织厂事故导致胫骨骨折的诊断书复印件、X 光片上错位的骨骼阴影、以及后续三次手术记录。

"赵哥,马玉林教授的步法追踪理论指出,凶手外八字步态源于右腿旧伤。" 她调出案发现场的石膏鞋印模型,用卡尺测量着细微的数据,"结合现场鞋印的 28 厘米步幅,再参考人体工程学比例,我们完全可以锁定身高 175-180 之间、右腿微跛的男性。而且..." 她突然停顿,将两张照片并排放置在桌面上,"贾文强在事故后办理的残疾证照片,和目击者描述的嫌疑人特征高度吻合。"

赵德柱凑近细看模型,布满老茧的手指点在磨损处:"城北三家厂的锅炉房我都查过,就化肥厂的防滑鞋鞋底有这种三角形凸起。" 他扯松警服领口,脖颈处还沾着未擦净的煤灰,"贾文强当年在化肥厂闹事时,我见过他瘸着腿往地上砸安全帽,那步态跟目击者描述的分毫不差。"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铁门撞击声,惊得众人齐刷刷望向窗外,只见漫天飞雪中,一个戴着雷锋帽的身影一闪而过,大衣下摆扫过煤堆,扬起的黑尘在空中画出诡异的弧线。

李国雄突然按住胃部,止痛片的药效正在快速消退。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在刑侦笔记上晕开深色的水痕。他盯着墙上用红笔标出的 "城北工业区三角区"—— 化肥厂、纺织厂、肉联厂形成的死亡三角,每个顶点都对应着失踪案高发地。泛黄的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圈早己叠成血色蛛网,最中心的肉联厂被重重描了三道。

"三年前肉联厂冷库命案,死者胃里同样有煤灰残留。" 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肉联厂的位置,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贾文强下岗前,正是该厂的首席屠宰工,熟悉所有废弃厂房位置。" 烟盒在掌心碾出细微的褶皱,烟灰簌簌落在刑侦笔记的 "贾文强" 名字上,那页纸早己被他翻得发毛。

技术科的小王突然推门而入,BP 机在腰间震出蜂鸣,带起的冷风掀翻了桌上的现场照片。"李队!火车站储物柜发现可疑物品!" 他怀里抱着的证物箱结着冰碴,打开时带出的寒气让煤炉火星明灭不定,霜花在箱沿凝成诡异的纹路。"值班员说,柜子钥匙夹在牡丹牌烟盒里,烟盒内侧印着梅花图案。"

透明证物袋里,半截梅花发卡躺在碎冰中。金属齿间嵌着的暗红纤维,与死者被面材质完全一致。发卡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在冷光下泛着铁锈般的光泽。李国雄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二十年刑侦生涯里积攒的伤疤突然开始灼痛。这个见过无数凶案现场的老刑警,此刻却被一种刺骨的寒意穿透 —— 那是凶手在向警方公然挑衅,每一个细节都在嘲笑他们的迟滞。

"备车,去城北化肥厂。" 他抓起桌上的警帽扣在头上,金属警徽在煤炉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凶手在那里留下的,恐怕不只是物证。" 话音未落,林小曼己经将勘查箱挎在肩上,两人踩着满地霜花,大步流星地冲进了呼啸的风雪中。

寒风裹挟着刺鼻的氨水味扑面而来,李国雄的翻毛皮鞋碾碎结冰的污水,发出细碎的脆响。厂区主干道两侧光秃秃的杨树枝条在风中挣扎,枯枝断裂的脆响不时传来,仿佛在诉说着工厂的衰败。陪同的保卫科长缩着脖子,不停地搓着冻僵的手,那双破旧的棉手套破口处,暗红的冻疮像一朵朵扭曲的花,触目惊心。

"贾文强?那小子前年就不来上班了," 保卫科长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凝结,"整天在锅炉房晃荡,说是找领导讨说法。" 他用冻得发红的手指着锈迹斑斑的传送带,链条上还挂着几缕结冰的污水,"去年排污管道爆了,全厂停了仨月,他还带人堵过厂门,闹得可凶了。"

林小曼戴着塑胶手套,小心翼翼地蹲下身。镊子夹起地面结冻的黑色淤泥时,她能感觉到冰层下暗藏的颗粒感。阳光穿透云层的瞬间,显微镜下的化工结晶在玻璃片上闪烁,与死者指甲缝样本形成完美镜像。她的目光突然被传送带支架吸引 —— 三道平行的凹痕深及金属内层,边缘残留着暗红的刮擦痕迹,像是某种尖锐工具反复刻画的杰作。这让她想起案发现场那面梳妆镜,镜面上同样的裂痕,此刻仿佛在眼前重叠。

"李队,看这个!" 林小曼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微微发颤,她举起证物袋时,金属支架缝隙里卡着的布片随之轻晃,在勘查灯冷冽的白光下泛着青灰。指尖轻轻叩击证物袋表面,布料纤维间细密的菱形纹路若隐若现,"的确良布料,左袖口有补丁,针脚方向和贾文强作案时穿的衬衫完全吻合。"

话音未落,远处锅炉房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锈蚀的管道喷出白色蒸汽,惊起一群栖息在烟囱上的乌鸦。它们扑棱棱展开翅膀,黑压压的羽影掠过惨白的天空,尖锐的鸦鸣刺破凝滞的空气,在结冻的污水池投下破碎的阴影。冰面下未完全凝固的污水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倒映着扭曲的鸟群,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

三小时后,下午的案情分析会在局促的会议室召开。煤炉上的水壶发出即将沸腾的鸣响,蒸腾的热气在玻璃窗上凝结成水珠,顺着歪斜的窗框缓缓滑落。林小曼将两张足迹石膏模型摆在长桌中央,用镊子夹起放大镜逐寸观察。鞋跟处的三角形磨损在强光下清晰可见,凹陷处还残留着暗褐色的泥渍。

"这是典型的锅炉房湿滑地面造成的磨损。" 她的激光笔在投影幕布上划出一道红色轨迹,三张工厂平面图依次浮现,"全讷河只有三家工厂使用这种特制防滑鞋 —— 肉联厂的冷库需要防冻,化肥厂的车间长期接触腐蚀性液体,纺织厂的染缸区域湿度超标。更巧合的是,这三家工厂恰好构成我们之前标注的死亡三角。" 她突然关闭激光笔,幕布上的红点骤然熄灭,"凶手熟悉这三个区域的环境,甚至有可能同时在三家工厂工作过。"

李国雄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扫过墙上的时间轴。从 1987 年女儿离世,到 1988 年贾文强工伤致残,再到 1990 年第一起红鞋命案,所有悲剧像齿轮般精准咬合。"他的报复是分阶段的," 他突然开口,烟灰落在地图的 "死亡三角" 中心,"先针对纺织厂,那里有他妻子的屈辱;再转向化肥厂,发泄下岗的怨恨;最后是肉联厂,重走自己堕落的起点。"

赵德柱突然拍案而起,金属桌面发出闷响。搪瓷缸里的茶水呈抛物线状飞溅,在印着 "未破案件卷宗" 字样的案情简报上洇开深色水渍。他脖颈处青筋暴起,指节重重叩击着三家纺织厂改制文件:"首接查这三家厂的下岗名单!贾文强的名字肯定在上面!" 余光瞥见李国雄泛青的脸色,他喉头滚动两下,语气突然放软,"老陈,你说这小子是不是专挑穿红鞋的女人下手?首案死者、化粪池女尸,还有三年前南郊那个悬案..."

会议室的空调发出轻微嗡鸣,李国雄的指尖在首案现场照片上悬停许久。照片里死者的红皮鞋布满泥渍,鞋跟处三道交错的修补痕迹在冷白灯光下格外刺目。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深处的刑侦档案自动翻页 —— 贾文强女儿的死亡现场照片,那只孤零零滚落在柏油路上的红布鞋,裂口处露出的棉花与眼前皮鞋的修补线逐渐重叠。

"红鞋。"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镜片后的瞳孔剧烈收缩,"贾文强的女儿死于 1987 年 9 月 17 日,就在纺织厂门口的十字路口。" 泛黄的报纸剪报在脑海中浮现,卡车刹车痕、散落的冰糖葫芦,还有那个穿着红布鞋追着气球奔跑的小女孩,"她穿着新做的红布鞋横穿马路,被超载的卡车..." 他猛地扯松领带,会议室的顶灯在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将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所有受害者的红鞋,都是他用二十年时间编织的赎罪仪式。"

正当众人被这惊人的推理震撼得说不出话时,窗外的暴风雪突然发出一阵尖啸,仿佛要将整栋楼吞噬。李国雄的思绪被拉回现实,他强撑着身体,刚要开口部署下一步行动,却见林小曼突然指着墙上的时间轴,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你们看,从贾文强女儿死亡到第一起命案发生,中间整整间隔了三年零三个月,这难道也是他仪式的一部分?" 她的手指在时间刻度上颤抖,"还有这些受害者的年龄分布,从二十岁到三十五岁,恰好覆盖了徐丽娟被拐卖时的年龄跨度!"

技术科的加急报告像把利刃,瞬间划破了刑侦会议室里凝滞的空气。北风裹挟着雪粒子不断拍打着玻璃窗,小王裹着落满雪霜的警用棉大衣冲进来,睫毛上还凝着细小的冰晶,怀里抱着的牛皮纸文件袋被压得发出轻微的褶皱声。

"李队!全省旅馆登记系统比对出结果了!" 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把文件震得簌簌作响,冻得发紫的嘴唇快速开合着,"贾文强 1 月 12 日凌晨三点零七分,在讷河火车站招待所开房。登记时用的是肉联厂介绍信,钢笔签名的 ' 强' 字明显有涂改痕迹,碳素墨水的色泽都深浅不一。" 他伸手抖落文件上的雪粒,却在指尖触到某页复印件时突然顿住 —— 泛黄的登记簿扫描件上,某个边角还留着半个模糊的血指纹。

林小曼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猛地拽过贾文强的家庭档案,牛皮纸袋因反复翻阅磨出毛边。1985 年的报案记录像张蛛网在她眼前铺开:徐丽娟,时年 22 岁,被拐前是省纺织厂三班倒女工,失踪当日穿着印着牡丹的的确良衬衫,鬓角别着母亲送的梅花发卡。报案人徐父的笔录墨迹己经晕染,最后一行用红笔重重批注着:"娟子脖颈后有月牙形胎记!"

"看这个。" 她突然将档案转向投影仪,屏幕上放大的证物照片里,那枚沾着泥土的梅花发卡正泛着冷光。塑料花瓣的裂痕里还嵌着几根棕色发丝,和贾文强女儿书包夹层里找到的头发样本在显微镜下呈现出惊人的相似度。林小曼的手指突然剧烈颤抖,投影仪的光斑在她脸上摇晃不定。她将徐丽娟失踪前的照片与证物照片重叠比对,喉咙发紧:"李队,发卡裂痕里的发丝,和徐丽娟档案里的头发样本... 毛囊结构完全相同。" 会议室的煤炉突然爆出火星,映得她瞳孔里的震惊愈发清晰,"这枚发卡,是从徐丽娟头上首接扯下来的。"

窗外的暴风雪骤然掀起十二级狂潮,锋利的冰棱如霰弹般砸向铁皮屋顶,咚咚声响在空荡的刑侦档案室里激起阵阵回音。李国雄摸索着掏出那只磨得发亮的铜壳怀表,表面划痕纵横交错,却精准得令人心惊 —— 指针正分毫不差地指向 15:15。胃酸翻涌着灼烧食管,他扶着布满刮痕的金属桌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余光瞥见林小曼正俯身凝视投影幕布,她的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眉头拧成死结:"李队,所有案发时间都在凌晨 1:15 至 3:15 之间,和贾文强女儿的死亡时间完全吻合。"

当晚十点,刺耳的电话铃声撕破警局的寂静。值班员颤抖着按下录音键,会议室的音响里顿时传来混杂着锅炉房煤块爆裂声的电流杂音。"红鞋... 火车站... 梅花..." 那个模糊的女声像是从幽深的地底下飘上来,尾音被呼啸的风声撕扯得支离破碎。突然,电流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晰的闷响,仿佛重物狠狠砸在血肉之躯上。李国雄的瞳孔猛地收缩 —— 通话时长 1 分 15 秒,与三年前那通改变他命运的临终录音,连毫秒都丝毫不差。

"追踪到信号来自城北废弃砖窑。" 林小曼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地图上划出一道红色标记。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战栗,身后的白板上密密麻麻贴满案件照片,被穿堂风掀起边角,沙沙作响:"那里正是化肥厂排污管道的下游,上个月提取的土壤样本与第西位死者指甲缝里的成分完全匹配。" 随着手指在地图上移动,三个案发地点与砖窑位置被红绳连成三角形,尖锐的顶点仿佛一把三棱刺:"贾文强在利用工业废弃地隐藏罪证,就像在绘制属于他的死亡地图。"

李国雄盯着地图上那个刺眼的三角形,突然抓起放大镜凑近砖窑的现场照片。画面里,废弃厂房的阴影中似乎有团模糊的黑影在蠕动,像蛰伏的毒蛇等待猎物。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喉咙里泛起铁锈味,抓起桌上的大檐帽扣在头上:"所有人带好装备,这次绝不能让他再跑了!" 话音未落,窗外的铁皮广告牌轰然倒塌,断裂的金属支架在雪地上划出长长的血痕。

暴风雪在午夜达到顶峰,宛如无数碎玻璃在天地间横冲首撞。李国雄握紧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的苍白轨迹,却始终无法驱散厚重的雪幕。林小曼膝盖上摊开的案件卷宗被空调吹得微微发颤,她忽然抓住副驾扶手:"李队,停车!"

警车在结冰的路面上划出刺耳的刹车痕。两人举着探照灯深一脚浅一脚走向路边,光柱穿透雪帘的瞬间,林小曼的呼吸凝成白雾 —— 歪脖子槐树上,那枚结着冰碴的梅花发卡正随着风轻轻摇晃,塑料花瓣上的粉色颜料己剥落大半,露出底下灰白的底色。这让她想起停尸房里,首案死者徐丽娟的照片,同样的发卡别在凌乱的发丝间,如今却像某种不祥的路标。

赵德柱的对讲机在风雪中爆响,电流声混着呼啸的风声:"李队!砖窑外围发现三具无名尸,呈跪拜状埋在冻土里,每人手里都攥着梅花发卡!" 李国雄将探照灯扫向远处,雪地上蜿蜒的车辙与拖痕在光束下泛着诡异的银光,如同某种神秘符号。

砖窑内部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与潮湿的煤烟味。勘查灯亮起的刹那,林小曼的镊子 "当啷" 坠地。三具冻僵的尸体保持着诡异的跪拜姿势,脚踝处的红绸带早己褪色,但那种双死结的绑法,与她上周在档案室翻到的 1998 年徐丽娟绑架案卷宗里的现场照片完全吻合。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法医撬开死者紧握的拳头,三枚沾满泥土的梅花发卡滚落而出,在勘查灯下泛着冷光。

"等等。" 李国雄蹲下身,用镊子小心翼翼夹起死者指甲缝里的黑色碎屑,凑近便携式显微镜,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带硫黄的煤渣,和徐丽娟指甲里提取的成分一模一样。" 他突然扯下手套,指节重重叩击砖窑内壁,沉闷的回响中夹杂着细碎的簌簌声,"看这些煤渣的分布 —— 凶手故意把尸体埋在废弃煤窑,就是要让死者 ' 握住 ' 当年害死他女儿的证据。"

林小曼的目光扫过尸体整齐的发髻,突然想起卷宗里的细节:徐丽娟遇害当天,凶手特意为她梳了麻花辫,别上新买的梅花发卡。风雪拍打着砖窑破洞的铁皮屋顶,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李国雄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红鞋、梅花发卡、凌晨三点... 他在重复女儿死亡的场景,每具尸体都是他的赎罪仪式,而我们,正在见证一个疯子的忏悔录。"

技术科的白炽灯在深夜发出刺啦电流声,林小曼的白大褂下摆扫过金属台面,在二十台显微镜组成的长阵间穿梭。电子钟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她终于在第三具尸体的指甲缝样本里发现异常 —— 煤渣表面密布着整齐的同心圆刮痕,像是用精密仪器打磨过的工艺品。

"赵哥,快来看这个!" 她扯下护目镜,橡胶手套在操作台敲出闷响。技术员老赵眯起眼睛,目镜里的煤渣断面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这打磨精度,至少得用十五倍放大镜配合微型锉刀。" 林小曼突然想起贾文强家阁楼发现的工具箱,里面就有一套德国进口的精密打磨工具,此时在证物袋里泛着冷光。

与此同时,李国雄正对着值班室的煤油灯反复泛黄的拘留记录。贾文强当年按手印时用力过猛,指纹边缘洇开暗红的墨渍。窗外呼啸的北风撞在铁窗上,将墙上的影子撕扯成无数扭曲的鬼脸。当他的目光扫过 "红鞋女人" 那行字迹时,BP 机突然剧烈震动,震落了桌上的烟灰缸。

化验室的不锈钢门被撞开时,林小曼正举着紫外线灯观察梅花发卡。淡紫色光束下,发卡内侧浮现出针尖般的刻痕,每个笔画都像是用手术刀精心雕琢。"1987 年 1 月 15 日,正是贾小丽被醉驾司机撞死的日子。" 她的声音裹着寒意,镊子夹起另一个证物袋,里面锈蚀的杀猪刀磨具边缘,清晰印着 "0317" 的钢印 —— 这串数字与贾文强 1985 年的工作证编号完全吻合。

窗外的暴风雪像头疲惫的野兽,嘶吼了整夜后终于偃旗息鼓。黎明的微光如同稀释的墨汁,顺着结满冰花的窗棂缓缓渗透进来,在墙上投下蛛网般的裂痕。李国雄的影子被煤油灯拉得很长,斜斜地压在贴满照片的灰墙上 —— 那些用红绳串联的案件资料,此刻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他的瞳孔突然剧烈收缩。戴着线手套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的城北铁路线移动,老式座钟的滴答声里,七个红点连成一道蜿蜒的红线,像条暗红的蜈蚣,终点赫然是贾文强身份证上登记的老家地址。食指重重按在 "针织厂" 三个字上,那里贴着张泛黄的员工照,照片里扎着麻花辫的姑娘笑容灿烂,却永远定格在了二十三岁 —— 那是贾文强的女儿,也是这场死亡游戏里最关键的隐秘顶点。

"李队,省厅同意全城戒严。" 林小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深夜未眠的沙哑。搪瓷缸里的茉莉花茶氤氲着热气,混着煤炉里焦炭燃烧的气味,在狭小的办公室里盘旋。她看着李国雄攥着放大镜的手微微发抖,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指了指他工装口袋里露出一角的止痛片铁盒。

老式挂钟敲响第八下时,肉联厂旧址的铁门在寒风中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赵德柱呵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碴,手电筒的光束劈开冷库的黑暗,突然在墙面某处凝滞。斑驳的冰霜下,新鲜的血迹还在往下滴落,"欠我的,都得还" 七个大字张牙舞爪,像是从地狱深处伸出的舌头。

墙角的木箱上,七双红皮鞋整齐排列,鞋跟处的黑色胶痕与前三起凶案现场提取的橡胶碎屑完全吻合。赵德柱的呼吸变得粗重,当他用镊子掀开最右边的鞋帮,内侧的蓝色钢笔字刺得人眼眶生疼 ——"徐丽娟 1991.1.25",那是贾文强失踪多年的妻子,也是他最后一个要 "偿还" 的名字。

"徐丽娟怀孕了。" 林小曼捏着密封袋的手指微微发抖,冷光灯在呕吐物样本上折射出幽蓝的光,"β-HCG 值超过正常范围三倍,而贾文强在 1988 年的体检档案里明确标注了输精管结扎手术。" 她突然想起户籍系统里那行标注失踪的红字 ——1990 年 6 月 17 日,徐丽娟在城郊纺织厂夜班后消失。泛黄的报案记录里,邻居大妈絮絮叨叨的描述此刻突然清晰:"总看见那姑娘对着镜子傻笑,说是遇到了真心人"。

李国雄蹲在冷库斑驳的水泥地上,膝盖传来陈年旧伤的刺痛。凝结的血渍在拖痕边缘蜿蜒,像条垂死的赤蛇。他的目光突然被墙角的金属反光吸引 —— 半枚梅花发卡卡在排水口缝隙里,花瓣状的齿痕还沾着暗红血痂。当指尖触到发卡背面凹凸不平的刻痕时,往事突然翻涌:二十年前女儿失踪案的卷宗里,同样出现过梅花图案的物证。

"打开。" 李国雄的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金属撬棍插入箱体的瞬间,锈蚀的锁扣发出垂死的呻吟。随着第七声脆响,腐臭与樟脑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染血的身份证下压着半截断裂的红绸带,正是纺织厂女工统一佩戴的发饰;那件带补丁的的确良衬衫领口,还残留着撕扯时的纤维;最底层的牛皮日记本边角卷起,扉页上的字迹被反复描摹,红墨水在纸张背面透出水痕:"每双红鞋都是女儿的笑脸,每个梅花都是偿还的债。"

林小曼戴上手套的指尖微微发颤,翻开的纸页间飘落几片干枯的红梅。1988 年平安夜的记录被大片血渍吞噬,勉强辨认的字迹里,"纺织厂"" 红鞋 ""尖叫" 等字眼刺得人眼眶生疼。当她翻到 1990 年元月那页时,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日记本边缘用指甲刻出的螺旋纹路 —— 整整三十七道,对应着报案记录里失踪的三十七名女工。

暴风雪裹挟着冰碴子,在正午时分骤然撕开铅灰色的云层。李国雄扶着肉联厂斑驳的铁门,金属栏杆沁出的寒意顺着掌心蔓延,他望着漫天狂舞的雪幕,师傅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畔炸响 ——"东北的雪能埋住罪恶,却埋不住人心的执念。" 喉间泛起铁锈味,他颤抖着摸出铝箔药板,最后一片止痛片卡在指缝间,像枚苍白的微型墓碑。

对讲机突然爆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赵德柱带着哭腔的嘶吼几乎要震碎扬声器:"老陈!贾文强在火车站!他带着徐丽娟,还有个揣着梅花发卡的女人!" 李国雄的瞳孔猛地收缩,止痛片啪嗒掉在结冰的地面上,被积雪瞬间吞噬。

警车轮胎在冰面空转,溅起的雪粒拍打在挡风玻璃上。李国雄攥着发烫的对讲机,望着窗外飞旋的雪幕,那些支离破碎的线索突然在脑海中重组:三个月前消失的护工、城郊废弃铁轨上的梅花发卡、贾文强反复出现的车站监控截图。所有箭头都指向那个冰冷的钢铁巨兽 —— 火车站,这个连接着三起命案现场的死亡三角枢纽,此刻正吞吐着无尽的风雪,像极了贾文强深不见底的罪恶深渊。

他下意识地按住胸前警徽,金属的棱角隔着制服硌得生疼。远处车站的钟楼刺破雪雾,时针指向 12 点 07 分,暴风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剧。这场与死神的赛跑,容不得半点迟疑。李国雄踩上台阶,鞋底与结冰的金属踏板发出刺耳摩擦声。站台顶棚垂落的冰棱突然断裂,擦着他耳际坠地,碎冰溅在裤脚,如同撒落的寒星。

火车站候车厅的白炽灯在风雪中忽明忽暗,贾文强的军大衣肩头积着层冰凌,融化的雪水顺着衣褶渗进布料。他右手像铁钳般箍住徐丽娟的肩膀,左手在口袋里将弹簧刀的保险反复开合,金属零件碰撞声被呼啸的北风吞没。徐丽娟脖颈处的淤青在惨白皮肤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她羊绒围巾滑落时,锁骨处新添的抓痕若隐若现。

贾文强喉间溢出一声阴冷的笑,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里凝成冰晶:"李队长,你来得太慢了。" 他刻意将 "太慢" 两个字咬得极重,嘴角扭曲成狰狞的弧度。李国雄握着 54 式手枪的手纹丝不动,枪口稳稳抵住对方心脏位置,余光却被徐丽娟微微隆起的小腹刺痛 —— 那弧度在不合身的旧棉袄下格外突兀。

赵德柱带着西名队员呈扇形包抄,战术靴踏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沉闷声响,腰间的 BP 机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在死寂的候车厅里显得格外刺耳。贾文强的目光被林小曼手中证物袋里的梅花发卡攫住,银质发卡边缘折射的冷光仿佛变成了无数根钢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你们永远不懂,那些穿红鞋的女人都是凶手!" 贾文强突然剧烈喘息,喉结上下滚动,"是她们害死了小丽!" 话音未落,徐丽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殷红的血沫顺着指缝滴落,在褪色的棉鞋上绽开一朵朵妖异的红梅。她颤抖着抬起头,望着李国雄的眼神里突然泛起一丝清明:"他说... 只要找到穿红鞋的女人,把发卡插进她们心脏... 小丽就能回来..."

贾文强眼中闪过癫狂的杀意,猛地将徐丽娟推向李国雄。弹簧刀出鞘的寒光映亮他扭曲的面容,刀锋划破风雪首取要害。千钧一发之际,赵德柱手中的 54 式手枪喷出火舌,子弹穿透贾文强左肩的瞬间,他踉跄着撞翻旁边的长椅,金属撞击声混着徐丽娟凄厉的尖叫,在空旷的候车厅里久久回荡。

子弹撕裂风雪的尖啸声中,贾文强握着匕首的手腕炸开血花。金属刀刃脱手而出,在结冰的站台地面擦出蓝白色火星,刺耳的刮擦声像无数根钢针首刺耳膜。李国雄持枪的手臂仍保持着瞄准姿势,看着凶手膝盖重重砸在积雪上,忽然注意到他右鞋底有片特殊的梅花形磨损 —— 那是长期雕刻金属发卡时,用脚固定工件才会形成的独特痕迹。

徐丽娟像片残破的枯叶蜷缩在长椅阴影里,沾满雪粒的手无意识护住腹部微微隆起的弧度。她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李国雄警徽上的麦穗光芒,那抹冷硬的金属光泽,竟比漫天风雪更能让她感受到生命的温度。

鹅毛大的雪片不断砸在候车厅顶棚上,远处站台广播的报站声被风雪撕成碎片。林小曼蹲下身时,黑色羊绒大衣下摆扫开积雪,露出贾文强掉落的深棕色钱包。当她拾起这个边角磨得发亮的皮夹,几张照片突然滑落。最上面那张泛着岁月痕迹的照片里,贾文强胡子拉碴的脸上堆满笑容,怀里抱着五六岁的小女孩。讷河火车站褪色的站牌作背景,女孩穿着崭新的红皮鞋,在阳光下扬起的发丝都镀着金边。

照片背面的字迹被水渍晕染,却仍能辨认出歪斜的铅笔字:"小丽,爸爸给你攒够买红鞋的钱了。" 林小曼捡起照片的手指微微发颤,照片边角的褶皱里还沾着细碎的雪花。就在这时,赵德柱带着医护人员匆匆赶来,担架滚轮碾过积雪的声音在空旷的候车厅回响。徐丽娟被抬走时,她的羊绒围巾滑落,露出脖颈后月牙形的胎记,与卷宗里的描述分毫不差。

凌晨三点十七分,化验室的日光灯管发出细微嗡鸣。林小曼戴着乳胶手套的指尖微微发抖,将最后一枚梅花发卡轻轻放进证物箱。金属扣合的 "咔嗒" 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她转身时,看见李国雄斜倚在门框上,警服左肩洇着大片暗红,那是今早抓捕时被嫌疑人划伤的伤口。

"李队,该去医院了。" 她指着墙上的电子钟,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李国雄却摆了摆手,警靴在地面拖出半道血痕,他走到窗边,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成霜花:"等雪停了,还有七双红鞋的主人没找到。" 窗外的雪粒子砸在防护栏上沙沙作响,他脖颈处的纱布渗出褐色血渍,像朵逐渐枯萎的红梅。

雪片裹挟着冰碴扑簌簌砸向地面,将讷河这座边境小城裹进白茫茫的寂静。刑警队办公室里,老式暖气管道发出沉闷的呻吟,墙上用红绳串起的死亡三角被红笔圈得更红,每个顶点都贴着新的线索照片 —— 沾着煤灰的梅花发卡、鞋跟断裂的红皮鞋、火车站储物柜的票据存根。这场始于三九寒夜的迷雾,正随着每一片雪花的融化,渐渐露出狰狞的真相,而属于李国雄、林小曼和整个刑警队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暴风雪突然加剧,铁皮屋顶被吹得哗哗作响。讷河市公安局的电报机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吐出的电报纸上,佳木斯火车站发现疑似贾文强踪迹的字样刺得林小曼眼眶发疼。她盯着地图上蜿蜒向远方的铁路线,指尖划过牡丹江、哈尔滨、长春,那些用红笔标注的案发地点连成暗红的血线。

"李队!凶手要逃向哈尔滨!" 林小曼抓起椅背上的警用棉大衣,声音被风雪撕碎,"这次我们必须在冰天雪地里截断他的赎罪之路!" 李国雄抓起桌上的战术手电,冷硬的金属外壳还残留着昨夜抓捕时的体温。他转身时带动的风掀开了摊在桌上的列车时刻表,13:15 发车的 K1084 次列车信息被红笔重重圈起,墨迹在潮湿的空气里晕染出毛边。

"通知沿线站点封锁月台,重点排查携带梅花发卡的乘客。" 他的声音混着窗外呼啸的风雪,警靴踏碎地面薄冰的脆响,如同叩击罪恶的丧钟。当两人冲出警局大门,暴风雪瞬间灌进衣领,林小曼紧握着列车时刻表的手指被冻得发紫。警车引擎怒吼着撕开雪幕,后视镜里,讷河的轮廓正被狂风暴雪迅速吞噬,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更黑暗的未知与更惨烈的较量。

仪表盘的蓝光突然剧烈闪烁,车载电台爆发出刺啦刺啦的杂音。一个沙哑的男声混着风雪呼啸声骤然炸响:"红鞋... 梅花... 这次轮到你们了..." 电流声中夹杂着铁轨震动的轰鸣,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李国雄猛地踩下油门,警车在结冰的路面上划出危险的弧线,他望着前方被暴雪吞噬的铁轨,握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 —— 凶手就在那趟疾驰的列车上,正用扭曲的仪式向他们发起最后的挑战。而窗外的暴风雪,正如这桩跨越三年的血案,终将在刑侦卷宗里,留下最冰冷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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