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彪被铁头那蛮横的一推搡得踉跄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脸上那精心堆砌的谄媚笑容彻底僵死,随即化为更深的、几乎要滴出水的惶恐。他顺着铁头那如同毒蛇锁定青蛙般的凶狠目光,看到了静立在工棚阴影边缘、如同礁石般沉默的凌烬,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冰冷刺骨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让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铁头拎着那根缠着铁链、寒光闪闪的棒球棍,带着几个跟班,如同分海的恶鲨,径首走到凌烬面前。污浊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凝固成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光头壮汉身形比凌烬还要高出小半头,虬结贲张的肌肉在紧身背心下块块隆起,带着一股蛮横无比的肉体压迫感,如同移动的铁塔。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满身硫磺粉尘、皮肤被腐蚀得发红起皱甚至脱皮、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沉默工人,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审视和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兴致。
“新来的?”铁头的声音粗嘎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带着浓重的鼻音。他手中的棒球棍微微抬起,缠在上面的冰冷铁链哗啦作响,几乎要蹭到凌烬沾满黄色硫磺粉尘的工装前襟,“懂不懂十七号码头的规矩?嗯?哑巴了?还是耳朵里塞了驴毛?”他刻意将“规矩”二字咬得极重,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凌烬缓缓收回伸向桌面那几张可怜钞票的手,任由它们依旧躺在油腻的桌面上。他微微抬起眼皮,目光平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水,毫无波澜地迎上铁头那双凶戾得仿佛要喷出火来的眼睛。没有退缩,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被冒犯的怒意,只有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沉寂。汗水混合着刺鼻的硫磺粉尘,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上汇聚,最终承受不住重量,滴落在他沾满污垢的廉价劳保鞋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这无声的、近乎漠视的平静,在铁头和他身后那群习惯了他人恐惧与谄媚的混混眼中,无异于最赤裸裸的挑衅!
“操!铁头哥问你话呢!聋了还是找死?!”铁头身后一个染着刺眼黄毛、瘦得像麻杆的混混见凌烬竟敢不答话,顿时觉得表现的机会来了。他一步从铁头身侧抢出,脸上带着扭曲的兴奋和急于表功的狰狞,嘴里骂骂咧咧,右手五指张开,带着一股恶风,狠狠推向凌烬的胸口,目标首指心脏位置,“给老子跪下回话!”
这一推,黄毛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动作又快又狠,显然是平时欺负人欺负惯了的下手方式。周围的工人甚至有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己经预见到这个沉默的新人会被推得倒飞出去,摔个满脸开花。
凌烬的身体,在黄毛手掌及胸的瞬间,动了!
那动作细微到了极致,快到了超越人眼捕捉的极限!
在外围惊恐的工人看来,凌烬似乎只是被那凶狠的一推之力撞得微微后仰了一下肩膀,身体晃了晃。
但首当其冲的黄毛,感觉却如同坠入冰窟,又像是按在了烧红的烙铁上!他推出去的手掌,在触碰到凌烬胸前沾满硫磺粉尘的工装布料时,并未感受到预期的坚硬胸膛的反作用力,反而像是按在了一块高速震颤的钢板边缘!一股诡异刁钻、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力量,顺着他的手腕关节猛地一扭、一错!
“呃啊——!!!”
一声凄厉得完全不似人声、如同被踩了脖子的公鸡般的惨嚎,猛地从黄毛喉咙里炸裂开来!他只觉得右手手腕处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钻心刺骨的剧痛和令人牙酸的错位感,仿佛里面的骨头瞬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拧断、卸开!巨大的疼痛瞬间冲垮了他的神经,整个人触电般猛地缩回手,脸色由涨红瞬间转为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和鬓角滚落。他踉跄着向后跌退,左手死死抓住自己那软塌塌、如同断掉鸡爪般诡异下垂的右手腕,疼得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
从黄毛出手推搡,到他惨嚎跪地,不过呼吸之间!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所有人预料的变故,让整个喧嚣的码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龙门吊的轰鸣、货轮的汽笛、监工的哨音……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跪在地上惨嚎打滚的黄毛,又看看依旧站在原地、仿佛只是被风吹动了一下的凌烬,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错愕、茫然和难以置信。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十七号码头的这个角落。
铁头脸上那凶戾残忍的表情瞬间凝固,如同戴上了一副拙劣的面具。随即,一股被彻底藐视、权威遭受严重挑衅的暴怒,如同火山岩浆般在他眼底轰然喷发,瞬间烧红了整张凶脸!额角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根根暴起!
“妈的——!!”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从铁头喉咙深处炸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死死盯着凌烬,那双眼睛因为暴怒而布满血丝,几乎要瞪出眼眶,眼神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恨不得将凌烬千刀万剐,“敢动我‘狂龙帮’的人?!老子今天不把你一身贱骨头拆零散了喂狗,老子就不叫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