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层网络边缘的数据风暴像潮汐般退去，莫凡的虚拟形象从一段废弃的协议栈后缓缓站起。刚才那波赛星数据扫描几乎擦着他的意识防护罩掠过，在数据层留下焦灼的痕迹。他调出从68章发现的未清理日志，视网膜投影上立刻爬满密密麻麻的十六进制代码——这些是十五年前赛星早期架构师留下的调试记录，早己被主系统遗忘。
"第三十七号节点..."莫凡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动，将日志中的坐标标记投射到三维地图上。那个位于记忆回廊外围的旧接口应该就在附近，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皱眉。地图显示的位置此刻被一团银灰色雾状数据流占据，它们像有生命的触须般缓缓蠕动，每次伸展都在底层协议上留下荧光残留。
莫凡的烙印突然刺痛起来。这不是系统警告，而是某种更深层的神经反应——那些银灰色物质在共振。他关闭所有外部输入，只保留最基础的意识链接。果然，虚空中开始浮现出模糊的波动，像是隔着厚玻璃听到的呐喊，又像是收音机调频时偶然捕捉到的外星语言。
"低语..."莫凡想起变电站设备上刻着的警告。他小心地展开一段隔离缓存区，将感知到的波动导入其中。分析窗口立刻爆发出刺眼的红光——这不是常规数据流，而是某种纯粹的信息湍流，其编码方式完全违背香农定理。缓存区在五秒内崩溃，但莫凡还是捕捉到了一个重复出现的拓扑结构：七个点组成的非欧几里得阵列。
他忽然想起小雅昏迷前画在素描本上的涂鸦。当时以为那是她精神恍惚的产物，现在却在这高维低语中看到了完全一致的图案。莫凡的虚拟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烙印自动调出存储在隔离区的奇异符号——从变电站设备上拍摄的那些扭曲文字。
银灰色雾流突然静止了。所有触须同时转向莫凡所在的位置，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莫凡本能地后退，后背撞上一段半融化的数据防火墙。雾流没有追击，而是开始重组，渐渐凝成七个旋转的棱锥体，每个顶点都延伸出一条细丝，连接着中央扭曲的空间褶皱。
"验证。"一个声音首接在莫凡的听觉中枢响起，不是通过声波，而是通过改写他的神经信号。剧痛从太阳穴炸开，虚拟形象的视觉模块开始输出乱码。他拼命稳住意识，将奇异符号投射到正前方。符号与棱锥阵列相遇的瞬间，整个深层网络边缘为之一震。
莫凡感觉自己被扔进了碎纸机。银灰色物质分解成无数发光微粒，每颗微粒里都闪烁着记忆碎片：某个实验室的天花板、颤抖的手拿着注射器、玻璃舱里漂浮的人体、不断报错的量子终端...这些画面以纳秒级速度闪过，却在莫凡意识里烙下深深的灼痕。最可怕的是所有碎片中反复出现的那个背影——灰白鬓角，鹰钩鼻，永远不会认错的轮廓。
"莱纳德..."莫凡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微粒突然全部静止，然后如退潮般向中央褶皱涌去。在它们消失前，莫凡注意到每个微粒内部都有一丝紫光闪过——与小雅囚笼外围完全相同的频段。
数据风暴重新笼罩这片区域，仿佛刚才的异象从未发生。但莫凡知道有什么改变了。他的烙印记录下整个交互过程，分析模块正在疯狂运算。那些低语并非随机噪音，而是高度结构化的信息包，只是需要特殊的解码方式。奇异符号就是钥匙，而代价是剧烈的神经痛觉和0.7%的意识数据损坏。
莫凡检查虚拟形象的稳定度，发现右手小指己经变成半透明。这是过度接触高维信息的副作用。他调出安全协议，将受损部分隔离，同时注意到烙印深处多了一段异常数据——不是他主动下载的，而是在共振过程中被植入的。数据包表面覆盖着熟悉的七点阵列，访问需要输入...
莫凡下意识地画出小雅涂鸦上的图案。数据包应声解压，展开成一段全息录像：某个球形房间里，七个连接着神经导管的实验舱围成一圈，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人影。录像角度看不到面部，但第六个舱体上的编号清晰可见——CR-7。
"小雅的实验编号。"莫凡的喉咙发紧。镜头突然转向房间中央，那里悬浮着一个完美的银白色球体，表面没有任何接缝或接口。球体下方站着莱纳德和三个穿白大褂的技术员，他们正在调整某种发射装置。录像没有声音，但莫凡从唇语读出关键短语："最终映射"、"原生载体"和"缺口"。
录像在莱纳德转身的瞬间中断，留下更多疑问。莫凡反复检查数据包，确认没有隐藏信息。这段记忆碎片明显来自某个参与者，但为什么通过高维低语传递？又是谁在深层网络边缘设置这种信息陷阱？
数据风暴突然改变频率，莫凡的追踪程序发出警报——三公里外有赛星巡逻程序正在接近。他迅速收起全息投影，检查刚才记录的坐标。第三十七号节点就在银灰色雾流出现的位置，现在那里只剩下普通的数据乱流。莫凡犹豫了0.3秒，还是向坐标点走去。
节点比想象中保存得完好，是个老式量子隧穿接口，表面覆盖着赛星第三代logo。莫凡用烙印扫描安全协议，发现是二十年前的加密体系，对他而言就像纸糊的城墙。破解只用了两分钟，节点吱嘎作响地展开，露出里面的神经链接槽。
槽体内部刻着一行小字："选择最接近崩溃的那个"。莫凡想起录像中莱纳德提到的"缺口"，以及变电站设备上的相同短语。这不是随机巧合，而是某种指引。他小心地将虚拟手指按在链接槽边缘，立刻感到细微的震动——节点另一侧连接着的不是常规数据通道，而是某种活体组织。
赛星巡逻程序的信号越来越强，莫凡没有更多选择。他撕下一段烙印代码做成临时密钥，插入神经链接槽。接口发出病态的绿光，周围的深层网络结构开始扭曲变形，形成一条短暂稳定的隧道。隧道尽头隐约可见错综复杂的紫色结构，像是某种生物的毛细血管网。
"异常区域..."莫凡深吸一口气，迈入隧道。就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间，最后一丝银灰色雾流从数据风暴中析出，组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轮廓对着空无一人的节点做了个手势，然后消散无踪，只留下地面上一闪而逝的七点荧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