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车间里,林默蹲在机床前调试二氧化碳保护焊枪。面罩掀开的瞬间,晓燕举着手机冲过来:“默哥快来看!昨晚首播的齿轮发卡卖爆了,评论区都在问有没有‘焊渣款’。”他摘下手套,指尖还沾着齿轮油,在手机屏幕上划出道油痕:“焊渣得淬过火才耐磨,让小夏在3D打印时加层碳化钨涂层。”阳光穿过车间天窗,在他工装裤膝盖的补丁上织出菱形光斑——那是上周补焊时被火花灼出的洞。
苏晚抱着设计图从样品间出来,马尾辫上别着枚机械雏菊发卡,正是昨晚售罄的爆款。“德国客户要批量定制齿轮灯饰,”她将图纸摊在钳工台上,投影里的齿轮吊灯旋转着,每个齿尖都藏着LED灯珠,“但他们要求焊接误差不超过0.02毫米,比咱们平时做的工艺品精密十倍。”林默用游标卡尺量了量图纸上的齿轮模数,嘴角扬起笑:“当年在汽修厂焊摩托车油箱,误差要求比这还严,记得不?”
上午十点,车间突然响起警报。正在给机械臂编程的小夏喊:“等离子切割机过载了!”林默抓起灭火器冲向设备间,路过时踢到块废铁——正是昨天苏晚用来画初稿的齿轮毛坯。他踩着焊渣跑进门,只见切割机的冷却系统冒白烟,操作台显示温度己达临界值。“拿紫铜电板来!”他扯下工装外套垫在机器下,伸手调整气阀,“晓燕,去开三号冷却塔!”苏晚递来测温仪时,触到他掌心的老茧,还是十七岁时握焊枪磨出的形状。
午饭时间,众人围在休息区吃盒饭。老板娘端着搪瓷缸过来,缸身上印着“先进生产者”字样:“瑞士那边的展会邀请函到了,这次要带焊接机器人去?”林默夹着块红烧肉顿了顿:“机器人能做标准化产品,但苏晚设计的齿轮星芒,还得手工焊才有灵魂。”晓燕突然指着他饭盒笑:“默哥又把青椒挑出来了!跟苏设计师当年画设计图时一模一样。”苏晚耳尖发烫,想起自己总把画废的图纸折成纸船,放进车间角落的积水潭,而林默总会偷偷用焊枪给纸船焊上“龙骨”。
下午的技术会上,投影仪突然罢工。林默钻到桌子底下修线路,听见苏晚在台上讲解:“这款婚庆齿轮钟的报时装置,我们尝试用了传统钟表的擒纵机构,但焊接时发现——”她忽然弯腰递来螺丝刀,发丝扫过他手背,“擒纵轮的叉瓦需要内弧焊接,普通焊枪够不到。”他仰头看她,逆光中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像极了当年素描本上未完成的齿轮齿纹。“用微型氩弧焊枪,”他拧上螺丝,“把枪头磨成45度角,我试过,能伸进0.8厘米的缝隙。”
临近下班时,晓燕举着首播设备跟拍苏晚:“设计师今天要展示什么隐藏技能?”苏晚笑着拿起焊枪:“教大家焊齿轮风铃,注意看熔池的流动性——”话没说完,焊枪突然断电。林默从工具柜探出头:“早跟你说该换电缆了,上周测绝缘电阻就剩0.3兆欧。”他抛来条新电缆,外皮印着“耐磨型焊机专用”,“顺便帮你调了电流,220A适合焊0.5毫米薄板。”苏晚接住电缆时,发现接头处缠着她送的矢车菊胶带,边角己磨得发毛。
深夜的车间只剩两盏工作灯,林默在给苏晚的齿轮吊灯样品做探伤检测。超声波检测仪的屏幕上,焊道呈现均匀的蓝色波纹,只有一处针尖状的阴影。“这儿得补焊,”他用记号笔圈出位置,“虽然不影响使用,但你说过,每个齿轮都该是艺术品。”苏晚递来放大镜,镜片里映出他专注的眉眼,眼角细纹像极了齿轮的渐开线。“记得十七岁那年,”她轻声说,“你把我画废的齿轮素描折成灯罩,用焊枪在铁丝框架上焊星星,结果把老板娘的灯泡烧爆了。”
凌晨一点,晓燕的首播间迎来“深夜车间”专场。镜头扫过林默正在焊接的齿轮吊灯,焊花溅在他护目镜上,开出短暂的金色花。“有人问焊枪会不会烫到手,”他掀起面罩,左手无名指的婚戒闪过微光,“习惯了,就像齿轮习惯了咬合。”弹幕里突然有人留言:“看见默哥护腕上的疤了!是不是当年救苏设计师烧的?”苏晚伸手替他调整护腕,布料下的烫伤疤痕,确实是十六岁替她挡飞溅焊渣留下的。
晨光熹微时,样品终于完工。林默将齿轮吊灯挂在车间横梁上,接通电源的瞬间,所有齿轮开始缓缓转动,LED灯珠顺着齿纹亮起,在地面投出流动的星图。苏晚靠在他肩头,闻着他身上的齿轮油与焊渣味,忽然想起瑞士钟表匠说过的话:“最好的机械表,每个齿轮都经过千百次打磨,就像相爱的人,彼此磨去棱角,却成就更精准的时间。”
晓燕拍下这幕发朋友圈,配文:“别人的浪漫是玫瑰与咖啡,我们的浪漫是焊枪与齿轮油。”配图里,林默正在给吊灯做最后调试,苏晚的设计图摊在旁边,纸上的齿轮旁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旁边用铅笔写着:“0.02毫米的误差是科学,100%的心动是玄学。”
车间外,早班的同事陆续到来。林默摘下焊帽,露出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苏晚伸手替他理顺的发梢。远处,老板娘的汽车喇叭声响起,车载广播正在报天气预报:“今日多云转晴,适合焊接与相爱。”两人相视而笑,齿轮吊灯在晨风中轻轻转动,发出细碎的金属响,像极了时光的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