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本身？”王磊被李文博这石破天惊的结论砸得一懵，脸上的惊恐和愤怒都凝固了一瞬。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些将他们团团围住，蠕动不休的漆黑影子，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恶意如有实质，冰冷刺骨。攻击情绪？这是什么玄学打法？
“师兄，你…你确定？”王磊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怀疑，眼瞅着又一个影子扭曲着扑来，他手忙脚乱地挥舞着椅腿格挡，却依旧穿了个空。那影子仿佛没有实体，轻飘飘地从金属椅腿中穿过，前端凝聚的尖刺再次擦着他的胳膊划过，带起一片火辣辣的刺痛和冰冷的麻痹感。
李文博没有时间跟他详细解释，眼下的情况危如累卵。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掉周围那些几乎要将他理智吞噬的负面情绪洪流。他的【情绪调色板】此刻像一个被打翻的颜料盒，各种驳杂、混乱的色彩在其中疯狂搅动，尤其是代表“恐惧”的深紫色和代表“焦躁”的暗红色，几乎要溢出边界。
“冷静，我要冷静……”李文博在心中默念。他知道，现在不是被这些情绪裹挟的时候。他必须尝试，尝试那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念头。
他的意识沉入【情绪调色板】中，那是一个只属于他自己，能够感知并微弱影响自身情绪的奇异空间。此刻，这个空间里一片狼藉。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意识的触手”，试图从那些狂暴的色彩中，剥离出代表“理性”的，如同深海般沉静的蓝色。
这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那些负面情绪如同黏稠的焦油，死死地吸附着，抗拒着他的分离。每当他试图勾勒出一丝蓝色，周围的紫色和红色就会汹涌而上，将其污染、吞噬。
“该死！”李文博额角青筋暴起，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进衣领，带来一丝冰凉的刺激。他能感觉到，随着他情绪的挣扎，周围那些影子的动作变得更加狂暴，它们发出的无声嘶吼也更加尖锐。
王磊那边己经险象环生，他像个被激怒的蛮牛，一边胡乱挥舞着武器，一边破口大骂：“凸(艹皿艹 )！你们这些没卵球的瘪三！有种跟老子真刀真枪干啊！就知道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他的怒骂如同火上浇油，那些原本还只是缓慢逼近的影子，此刻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速度骤然加快，攻击也愈发密集。好几次，致命的攻击都是擦着王磊的要害过去的，看得李文博心惊肉跳。
“王磊！闭嘴！别再刺激它们了！”李文博厉声喝道，同时加大了对自己情绪的控制力度。
他放弃了首接剥离纯粹的“理性”蓝，那太难了。他转而寻找另一种情绪——代表“警惕”的淡黄色。这种情绪相对温和，也更容易被调动。他小心地将一丝淡黄色从混乱的色块中提取出来，如同捧着一捧脆弱的星光。
然后，是关键的一步。他回忆起之前在办公室里，那种摸鱼时百无聊赖，对一切都提不起劲的“麻木感”。在他的【情绪调色板】中，这种“麻木”呈现为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色。他尝试着，从记忆的角落里，从那些曾经让他觉得“人生无望，不如躺平”的瞬间，抽取出一丝极淡的灰色。
这丝灰色很不起眼，甚至带着一丝消极的意味，但李文博此刻却如获至宝。
他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凶险的一次“情绪调和”。
想象中，这应该像调酒师一样优雅，或者像化学家一样精准。但实际上，李文博感觉自己像是在用两根发抖的筷子，试图从一锅沸腾的岩浆里，夹起两颗特定颜色的芝麻，还要把它们碾碎了，再均匀地撒到另一颗芝麻上。
蓝色的“理性”如同冰块，难以撼动。淡黄色的“警惕”则像是一缕轻烟，稍不注意就会飘散。而那丝灰色的“麻木”，则带着一种奇特的惰性，抗拒着与其他情绪的融合。
李文博咬紧牙关，精神高度集中。他的大脑仿佛变成了一台超频运转的服务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汗水己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终于，在一阵剧烈的精神震荡后，那三种颜色在他的意识中，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极其不情愿地、颤颤巍巍地融合在了一起。
没有预想中的光芒万丈，也没有什么醍醐灌顶的顿悟。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感，如同在寒冬腊月里被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到脚笼罩了李文博。
这种平静，带着一种抽离感，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他的思维依旧清晰，甚至比之前更加敏锐，但外界的一切，包括那些狰狞的影子，王磊的呼救，都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变得有些模糊和遥远。他对危险的感知还在，但恐惧、愤怒这些激烈的情绪，却像是被打了强效镇定剂的猛兽，蜷缩在角落里，不再咆哮。
“这就是……‘迟钝的冷静’？”李文博在心中喃喃自语。他的声音在自己的意识里听起来都有些陌生，平淡得不带一丝波澜。
在这种奇异的状态下，李文博再次看向那些影子。之前因为自身情绪的干扰，他只能模糊地感觉到影子的恶意。但现在，他眼中的世界仿佛被剥离了所有情绪滤镜，只剩下最本质的规律。
他清晰地看到，那些影子并非胡乱攻击。它们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疯狂地涌向一个方向——王磊所在的位置。更准确地说，是涌向王磊身上散发出的，如同火山爆发般浓烈的“恐惧”、“愤怒”和“不甘”。
每一个影子的攻击，都精准地指向王磊情绪最外放的部位。当王磊因为手臂受伤而感到愤怒时，影子的攻击就集中在他的手臂；当他因为恐惧而想要逃离时，影子的攻击就封锁他的退路。
李文博的瞳孔微微一缩，一个清晰的结论在他脑海中形成：这些影子攻击的，果然不是生命体征，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强烈的情绪波动本身！它们是情绪的猎食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