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令枪的脆响还悬在泳池上方，张薇突然从观众席侧边冲了出来。
她的白色连衣裙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印着"林宇后援会"的红色T恤，发梢沾着不知是水还是汗的湿意，指甲几乎要掐进裁判席的木桌边缘："我要举报苏悦！
她赛前服用违禁药物！"
泳池边的喧闹声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苏悦站在1号泳道的出发台上，脚趾还抵着防滑胶垫，睫毛在阳光下轻轻颤了颤。
她望着张薇因激动而泛红的耳尖——那是林宇去年生日时送的珍珠耳钉，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晃得人眼疼。
"悦悦！"李教练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省队教练的运动服还沾着泳池的氯水味，他三步并作两步挡在裁判席前，后背绷成一道弦。
苏悦看见他指节发白地攥着计时器，指腹上的老茧蹭过塑料外壳发出沙沙声——那是带她加练三千米时磨出来的。
"有证据吗？"主裁判扶了扶眼镜，声音像浸在冰水里。
张薇的喉结动了动，余光扫过观众席第三排——那里坐着林宇，白衬衫领口微敞，正低头拨弄手机，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苏悦的指甲轻轻抠进出发台边缘，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训练馆撞见的场景：林宇替张薇调整护目镜时，指尖在她耳后多停留了两秒。
"她上周找队医要过维生素片！"张薇拔高了声音，"复合型维生素里可能掺着违禁成分！"观众席传来零星的议论，有记者的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
苏悦望着张薇涂着裸色甲油的指甲——和她去年教林宇涂的那瓶一模一样，当时他说"悦悦涂什么都好看"，结果把甲油蹭得满桌都是。
"省队队医室的药品记录在这。"高博士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运动生理学专家抱着笔记本电脑挤到裁判席前，屏幕蓝光映得他眼下青黑更重，"苏悦近三个月服用的所有补剂都有成分检测报告，维生素B12是我亲自选的，剂量符合国际泳联规定。"他点开一个PDF文件，检测机构的红章在屏幕上格外醒目。
主裁判的钢笔尖悬在记录表上方，迟迟没落下。
苏悦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泳池水的凉意透过泳帽渗进头皮。
她想起今早高博士给她做体测时说的话："最近有人频繁查你的训练数据，防着点。"原来不是训练量过大导致的错觉，是有人早就在算计。
"为保证公平，比赛暂停。"主裁判合上文件夹，"苏悦选手跟我们去医疗室做临时尿检。"
更衣室的门"咔嗒"锁上时，苏悦听见张薇在外面冷笑："查吧，查出来看她怎么收场。"瓷砖地面的凉气透过脚底板往上钻，她盯着镜中自己的眼睛——眼尾的泪痣还是十西岁第一次拿市冠军时，林宇用马克笔点的，说"这样更像小美人鱼"。
现在那点墨迹早被泳池水泡没了，只剩一颗真正的泪痣，在眼下泛着淡红。
"咚咚。"二十分钟后，高博士的敲门声比平时重了三倍。
他推开门时，白大褂口袋里的U盘露出半截，额头的汗顺着鬓角滴在锁骨处："国际泳联刚回邮件，比对了苏悦近三年的血样存档。"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盖着钢印的证明文件，"她的皮质醇水平波动符合大强度训练后的正常代谢曲线，没有任何违禁成分。"
李教练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薄荷糖，塞给苏悦一颗："张薇的举报记录我调出来了，上个月她刚替林宇买过运动补剂。"他的拇指蹭过糖纸边缘，"那姑娘，怕是把林宇的好胜心当爱情了。"
苏悦含着薄荷糖，凉意从舌尖漫到鼻腔。
她望着镜中自己发梢的水珠——那是刚才训练时溅上的，现在在灯光下闪着碎钻似的光。
更衣室广播突然响起："请1号选手苏悦到出发台准备，比赛十分钟后恢复。"
重新站上出发台时，观众席的喧哗像隔了层毛玻璃。
苏悦望着对面泳道的张薇——她正踮脚和林宇说话，林宇侧过脸，喉结动了动，却始终没抬头看这边。
发令员举起手臂的瞬间，苏悦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各就位——"
她弯下腰，指尖触到出发台的瞬间，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的话："泳池不会骗人，你游得有多真，成绩就有多真。"
"啪！"
发令枪响的同时，苏悦如同一尾被惊醒的银鱼，扎进泛着蓝光的池水中。
水花在她头顶炸开又迅速闭合，她能清晰感觉到每一块肌肉的发力，像精密的齿轮在运转。
余光里，其他选手的身影逐渐模糊，只有泳道线在眼前无限延伸，像一条通往终点的光带。
池水漫过耳朵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任何加油声都响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