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了一回又一回的文清和陈维同坐一辆马车,她垂下眼帘看着帕子的花样,并不与陈维对视。
陈维知道她仍对自己有怨,非但不难过,还很开心,因爱才生怨,这不正说明文清爱他吗?
他将九千八百两银拍到手的全套琉璃珠首饰递到文清眼下,软着声音哄道:“我知道你喜欢绿色,这套绿色琉璃饰品一定极衬你。”
文清看过去,这套首饰确实难得一见的精美,碧绿色琉璃珠串成全套首饰,有耳环,有缨珞,有手串,以及数种花样的头饰。
换成任何人送她,都能得她一个笑脸,可这个人是陈维,她觉得这套首饰拿在他手里都蒙了尘。
“陈大人误会了,我只是早就听闻‘月半弯’的典拍却从未来过,很想来看看是什么样的,今日沾您的光了。”文清倾身一礼:“至于拍品,我不曾惦记过。”
“相识多年,我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
陈维眼带怜惜,当年尚稚嫩的文清就己经极美,想要求娶的不计其数,可他没想到,长开了的文清美得如此不可方物,完全不是当年可比。更重要的是,这两年她极力自保,现在尚是完璧之身。
他也没想到,如此一个大美人对他用情如此之深,沦落至此竟还为他守身!
越想越怜惜,陈维握住她手心朝上,将盒子放上去:“我对你的真心就和这琉璃一样,除了你,我想不到世间还有谁配得上。”
“可是你夫人……”
陈维握住她的手合拢在掌心,说得无情又有情:“我和她是父母定下的,在那之前没有任何印象,除了家世,她什么都比不上你。清清,我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
“只家世这一样,就足以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文清眼眶含泪,将盒子强行塞回去:“维哥,我们就这样吧,以后你也别再来找我了,我很快就……”
文清欲语还休,可话里的意思,陈维怎会不懂,能在教坊司保住两年清白身,己经是她很有本事。
他心里有数,以他的家世,怎么也轮不到他,他唯一比其他人更有胜算的一点,就是他和文清的过往。
“你选了谁?”
文清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徐永书大人对我很好,他说了,等他从江南回来就……”
陈维心下一沉,徐永书,那是他踮起脚尖也比不了的人。
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徐永书确实年轻有为,是文清能找到的最好出路。
可是,他怎么甘心!
“你知不知道,徐永书不可能把你从教坊司带出去,他扛不住御史台天天参他,他连置你做外室都不可能。”
“是,他不可能,你就可能?”文清抬头看向他,没有哭,只是两行清泪往下流:“他是暂时不能把我带出去,可以他的家世和本事,至少可以护我不被其他人觊觎!”
“现在还没到手,他是会护着你,可时间一长,他腻了你,那你就是他手里的工具!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天真!”
文清不再说话,只是倔强的看着他,泪流满面。
陈维顿时就后悔自己说话太重了,文清只是在找一条生路而己,她有什么错!
“你先别答应他,清清,你再等等我。我爹很快就能再进一步,等他上去了,我就不必再受岳家掣肘,到时我一定想办法把你带出教坊司!”
文清冷笑,她做梦都想离开教坊司,可谈何容易,就连徐永书在给她甜头的这个阶段,都没有给过这个承诺。
她从不曾指望过他们。
如果说这世间有谁能把她从泥潭中拽出去,只可能是她家姑娘。
就像今日在典拍场,哪怕见面装不识,可知道姑娘就坐在那里,她就心安。
看她不说话,陈维脸色微变:“你喜欢上他了?”
“喜欢?”文清慢悠悠的拭泪,边用喑哑的,一听就是哭过的声音轻声道:“我有喜欢他人的资格吗?更何况是徐大人那样的身份,能得他另眼相待都是我的福分。”
“可你若跟了他,你仍然得待在教坊司!你难道想继续过那样的日子吗?”陈维诱哄着:“而且这京城可不是他徐永书说了算,和他身份相当的就有好几个,身份比他高的还有不少,若他们对你有什么想法,你觉得他会为了你去得罪他们?”
文清咬唇:“他说了,他不会让我被人欺负,我信他。”
“你被他骗了,清清。”陈维语重心长的道:“有些人他根本反抗不了,如果你跟了他,只要你一天还在这教坊司,你就只能委屈求全。若落到那个境地,你这两年的辛苦是为了什么?”
文清越听越绝望,到最后首接哭倒在坐凳上。
陈维脸上一喜,清清的表现不正说明说到她痛处了吗?
他坐近了些,轻拍着文清的肩膀安慰道:“清清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将你带出教坊司的。”
文清沉默片刻,瓮声问:“你想让我当你的外室?”
这是说动了?
陈维大喜,离得文清又近了些:“我会给你置办一个大宅子,你先在外边住一段时日,等过个一两年,我就迎你入府,到时我们便能长相厢守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文清一个字都不信,表现得也犹豫。
陈维却觉得看到了希望,继续再接再厉:“清清,我心里只有你,从见你第一眼时我的眼里就再也装不进别人了。陈家确实比不上徐家,可有的事我能做到,他徐永书绝不可能。清清,我发誓,我一定会带你离开教坊司!”
文清坐起身来,看着他的眼神又希冀又害怕,似是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仍是什么都没说。
陈维都理解,在教坊司那种地方待久了,文清要是还如以前一样天真,他才要担心是不是在算计他。
可现在,主动权在他手里,他才是文清唯一可以依赖的人。
马车停下来,在官场历练了两年的陈维知道不能逼得太紧,先行一步下去,抬手搀着文清下来。
“我都打点过了,今可以不再见任何人。”
文清看着他轻声道:“我会好好想想。”
陈维心里高兴,面上却不显:“不急,慢慢想。”
文清福身一礼,背过身去,一脸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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