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寒流如同远古巨兽的呼吸，在大兴安岭北麓卷起漫天雪尘。刘楠的军用登山靴踩碎冰层边缘的冰棱，发出喀喇喇的脆响。他摘下防寒手套，露出虎口处新添的伤疤 —— 那是三天前在黑熊岭遭遇藤蔓袭击时留下的纪念品。"这鬼地方的冰比老子老家的酸菜缸还结实。" 他呵出的白雾在零下三十度的空气中瞬间凝成冰晶，斧背上的红绳穗子冻得硬邦邦，像根干枯的血肠。
沈青禾跪在冰面上，膝盖下的冰层薄得能看见幽蓝的湖水。她右耳后淡绿色的图腾纹路正发出荧光，与冰下首径两米的青铜圆盘形成奇异共鸣。那些刻满鄂温克族古文字的图腾脉络里，流动着某种介于液体与能量之间的物质，每当她掌心贴近冰层，纹路就会如心跳般明灭。"基因锁需要完整的序列匹配。" 她的声音被防风面罩滤得模糊，睫毛上的冰晶随着呼吸颤动，"十年前我父亲在实验室启动过一次，现在轮到我来当钥匙了。"
陈延川单膝跪地，军刀在冰面上划出半米深的裂痕。他手腕内侧的旧伤渗出淡淡血迹 —— 那是三个月前为保护沈青禾被藤蔓划伤的，至今仍未完全愈合。"冰层下的生物电活动在增强。" 他的战术眼镜投射出光谱分析数据，瞳孔里跳动着幽蓝的数据流，"频率和鄂温克族古歌里记载的 ' 白桦之怒 ' 吻合。" 话音未落，冰面突然传来低频震动，像某种深海生物在叩击地壳。
刘楠突然举起红外热像仪："西南方向有五个热源！速度 20 节，正向我们逼近！" 他啐掉嘴角的冰碴，斧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林业局的杂种们来得真准时。" 背包里的军用电台突然发出刺啦声，杂音中隐约传来俄语指令："目标确认，启动脉冲清除程序。"
沈青禾的指尖突然渗出血珠，淡绿色血液在冰面上蜿蜒成诡异图案。圆盘中央的图腾纹路亮起红光，如同被唤醒的远古眼睛。"他们修改了基因锁的验证程序..."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现在需要双重激活 —— 我的基因，还有..."
"还有白桦树王的生命原质。" 陈延川从战术背心取出金属盒，里面躺着一枚布满铜锈的子弹头。弹身上刻着模糊的鄂温克文，那是他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遗物。十年前，作为林业局特殊行动队队长的父亲在老鸦岭失踪，只留下这枚子弹和一句遗言："不要相信白桦树下的光。"
冰层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数十道荧光藤蔓破土而出。那些缠绕着冰晶的植物肢体表面布满眼球状凸起，每个凸起里都倒映着扭曲的人脸。刘楠的斧头劈断最近的藤蔓，断口处喷出的紫色汁液在雪地上嘶嘶冒烟，腐蚀出的坑洞里涌出黑色泥浆，泥浆中竟混杂着人类指骨。
"它们在进化！" 倚晴突然举起改装过的单反相机，镜头滤镜下显现出藤蔓的生物磁场，"这些植物融合了至少三种人类基因片段！" 她脖颈间的银质护身符剧烈发烫 —— 那是用鄂温克族萨满神杖残片打造的，此刻正映出冰面下盘根错节的根系网络，如同地下埋着一座由 DNA 链构成的迷宫。
沈青禾突然抱住头，淡绿色的血液从鼻孔溢出："听见了... 好多声音... 他们说钥匙在白桦树心..." 她的瞳孔突然扩散，浮现出树轮状的纹路，"是我父亲的声音！他说当年他们在老鸦岭培育出了能读取人类记忆的共生体，而我..."
陈延川猛地按住她的肩膀，战术手套下的皮肤传来异样的温热。沈青禾后颈的图腾正在快速蔓延，淡绿色纹路顺着脊椎爬上耳后，如同活物般蠕动。"你是 Δ-07 号实验体，" 他从领口扯出银链，吊坠里嵌着半张泛黄的照片，"我父亲当年参与过白桦计划，他们想制造能与植物共生的新人类，用来修复被核辐射污染的土地。"
远处传来柴油引擎的轰鸣，五辆涂着迷彩的军用卡车冲破雪雾。车顶上的脉冲炮展开能量矩阵，幽蓝的光束在炮口凝聚。刘楠扯开战术背心，露出缠满炸药的胸膛："老子去引开他们，你们抓紧时间！" 他突然转身，却被沈青禾抓住手腕 —— 她的指尖己长出细密的绒毛，触感如同新生的白桦树皮。
"等等！" 沈青禾抓起金属箱，箱底的凹槽与子弹头严丝合缝。当子弹嵌入的瞬间，箱盖弹开的气浪震飞积雪，露出里面的骨哨。那是用鄂温克族萨满的腿骨雕刻而成，表面布满虫蛀般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凝结着暗红色的结晶。"这是用初代实验体的脊髓液浇筑的。" 陈延川的声音发颤，"我父亲的笔记里说，这东西能唤醒白桦树王的意识。"
沈青禾将骨哨抵在唇边，却在吹奏前迟疑了。她想起七岁那年，父亲在实验室里哼过的鄂温克族摇篮曲，曲调与骨哨的孔洞排列完全吻合。当尖锐的哨音划破雪原，所有藤蔓突然静止，那些眼球状凸起同时转向她，瞳孔里映出同一个画面：老鸦岭深处，一棵高达百米的白桦树正在发光，树干上布满人形的树洞。
冰层下的圆盘开始逆时针旋转，中央升起的控制台射出全息投影。鄂温克族文字在空中流动，如同融化的金属：【白桦计划最终阶段：启动生态重构程序，倒计时 24:00:00】。倚晴的相机突然捕捉到投影下方的微缩文字：【终止密码：3017 号样本的情感共振峰值】。
"情感共振？" 刘楠的斧头深深插进冰面，"你们知识分子说话能不能首爽点？" 他的耳麦里传来卡车引擎的轰鸣，最近的车辆距离冰湖只剩三公里。
陈延川突然抓住沈青禾的手，战术手套下的皮肤传来异样的温度。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废弃研究所，沈青禾为救他被藤蔓刺穿腹部，当时她后颈的图腾第一次发出强光，将整面墙的植物瞬间石化。"共生体的能力来源于情绪波动，" 他的拇指擦过她眼角的冰晶，"恐惧、愤怒、还有..."
远处传来脉冲炮充能的蜂鸣声。沈青禾闭上眼，试图回忆父亲死亡的场景 —— 实验室里燃烧的文件，血泊中扭曲的藤蔓，还有父亲最后塞进她掌心的 U 盘。但奇怪的是，她感受不到悲伤，只有胸口传来的木然，就像心脏正在被白桦树皮包裹。
"看着我。" 陈延川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他摘下战术眼镜，露出左眼下方的疤痕 —— 那是为保护她挡下弹片留下的。"如果启动程序，你会成为连接所有植物的中枢，意识逐渐被共生体吞噬。如果终止，整个东北林区会被变异植物占领，人类将失去最后一片未污染的土地。"
沈青禾睁开眼，发现他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脸。她注意到他睫毛上的冰晶正在融化，顺着脸颊滑进衣领 —— 这个发现突然让她胸口发烫。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在暴风雪中为她挡过子弹，在废弃矿洞里用体温帮她维持体温，还有昨夜他守夜时，偷偷往她背包里塞的巧克力。
"原来这就是..." 她的声音哽咽，后颈的图腾剧烈震动，淡绿色血液顺着下巴滴落，"原来眼泪不是悲伤，是..."
第一发脉冲炮的光束划破天空时，沈青禾的泪水正好滴在控制台上。淡绿色血液与泪水交融，在金属表面绽开一朵晶莹的花。倒计时戛然而止，圆盘发出蜂鸣，全息投影切换成鄂温克族萨满的图像：【警告！情感共振触发保护机制，所有进化体进入休眠状态】。
脉冲光束在距离冰湖百米处爆炸，气浪掀起的雪墙将卡车群吞没。刘楠抱着炸药包从雪堆里爬出来，满脸是血却咧着嘴笑："奶奶的，老子的炸弹比他们的破炮还快！"
沈青禾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现虎口处正在长出淡绿色的鳞片。陈延川轻轻握住她的指尖，掌心的温度让鳞片逐渐消退。"只是暂时休眠，" 投影中的萨满图像逐渐模糊，"真正的终止密码，在白桦树王的心脏里。"
冰湖中央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湖水翻涌着吐出一块腐朽的木板。沈青禾拾起木板，发现上面刻着半幅地图，箭头指向老鸦岭深处的 "萨满之眼"。刘楠踢了踢冒烟的控制台，斧刃挑起一块扭曲的金属片："所以咱们现在要去砍树？"
陈延川捡起骨哨，哨音中隐约夹杂着白桦树叶的沙沙声。他望向远处被雪雾笼罩的老鸦岭，那里的天空呈现出诡异的翡翠色，如同有某种庞然大物正在云层后呼吸。"不是砍树，" 他将地图塞进沈青禾的背包，指尖划过她耳后的图腾，"是去成为树的一部分。"
沈青禾握紧骨哨，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奇异能量。她想起父亲笔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当白桦树开始歌唱，人类将学会与世界共生。" 远处的卡车残骸中传来呻吟，而冰层下，休眠的藤蔓正在雪水的滋养下，悄悄编织着新的根系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