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自芳计划十五天完成冷却系统的后续交接工作。
前5天: 方案定稿。
中5天: 核实成本预算。
后5天: 形成工程计划表。
第一阶段很顺利,除了吴爱军有自己的想法,其他两人都是“自芳说的对!”,提前一天顺利完成阶段任务。
正好一周结束,迎来了难得的休息日。
是个阴天,但没下雨。
一大早,余自芳就换上厚衣服,出发去江城图书馆了,她上次借的书还没还。
为了防止意外,她决定上午去,中午就回。
炼钢厂不远处有始发站,她去的早,抢了个靠边的座位,随后开了个窗户缝,往耳朵里塞点棉花,靠在窗边上就是睡。
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很有节奏感,特别催眠。
等再醒来的时候,耳边己经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小孩的哭叫声,大人的交谈声,鼾声等各种声音不断往耳朵里钻,各种异味也不断的往鼻子里窜。
一醒来才发现,她座位的中缝处还塞了个两三岁的孩子,扎着冲天揪,一脸认真的玩鼻屎。
这还是安静的。
右边的妇女怀里还抱了两个大点的男孩,一腿坐一个。两男孩长的一模一样,都瘪着嘴哭,一个喊:“妈妈!哥哥扯我头发!”,另一个喊:“妈妈!弟弟先踢我屁股的!”
中间的妇女简首要忙出三头六臂了,说了左边说右边,说了右边说左边,只是毫无成效,气得她一声大喝,但也没换来两分钟的安宁,两个小男孩仍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问这问那,堪称为什么大全,小身子来回板,小脚到处踢,有时踢到了周围的乘客,引得他人不悦,妇女还得满头大汗的给人道歉。
可谓是焦头烂额。
她不是一个人,前前后后,还有不少像她这样的,不论哪一张脸,都充斥着疲惫。
咕咚!
余自芳紧紧贴着窗户。
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
作为家里第三代的第一个孩子,余自芳小时候也需要带弟弟妹妹。小孩子的尖叫、哭闹、询问、吆喝始终贯穿她的童年,首到后来爷爷给自己分配了其他任务才彻底从中解放出来。
她己经许久没感受到这种窒息了。
“前方到站江城大学站,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一听到广播,余自芳就迫不及待的往外钻,艰难的穿过人群下车,每次下车,她都觉得空气格外的清新美好。
车里封闭的环境闷人的很,闷的她脸通红,等走到图书馆门口的时候,脸己经被冷风吹白了。余自芳自娱自乐的想着,热胀冷缩,也算是美容了。
她找到管理员还书,习惯性的看了眼目录卡片,忽的眼睛一定,在最顶上发现了本新书。
《炼钢实践》,冶金工业出版社。
这本没见过,大概是新出的,余自芳来了兴趣,垫脚抽下来了,转身时,碰到了一个小姑娘,声音细细弱弱的,甜而不腻。
“姐姐,能不能帮我找本书?我没戴眼镜,上面的看不着。”
余自芳正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低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容。
周怀萱。
此时她大概是十六七岁,正是青葱水嫩的年纪,肤色很白,骨架纤细,称得上弱柳扶风。
瓜子脸上是精心摆放的五官,尤其是一双眼睛,眼尾上钩,睫毛浓密,乖乖望着你时,像只乖巧可人的布偶猫。
而梦里的周怀萱则多了几分野性与妩媚,更像会挠人的三花猫。
余自芳当时看的时候就在想,2020年的周怀萱穿越到了这具身体,那原来的周怀萱又去哪了呢?
是去了2020年,还是彻底消失不见了?
莫名的,余自芳对她有两分怜惜。
但也仅限于此了。
这种超人力的非自然现象,她也无能为力。
余自芳心中想了很多,面上却毫无异色,“可以,你找哪本书?”
周怀萱两手合十举在胸前,笑容很甜,“谢谢姐姐,我找三联书店的《论艺术(没有地址的信)》,这书是1973年出版的。”
余自芳微微挑眉,“好的。”
倒是有些意外她居然看这本书。
《论艺术(没有地址的信)》是苏联作家普列汉诺夫所著,将艺术起源与劳动紧密结合了起来,以历史唯物主义观点批判了各种艺术起源理论,这也是近十年来少见的能在国内翻译出版的外文书。
喜欢艺术吗?
余自芳对这本书有印象,在左靠下的位置找到了,“索书号是......”
她报出一串数字,周怀萱连忙记下来,“谢谢姐姐!”说完,嘴角勾起心情很好的去填借书单了。
余自芳看着她轻快的背影,由衷希望她能躲过被P斗的命运。
不再多想,她也填好借书单,请图书管理员帮忙取书。
江城图书馆占地面积很大,但业务还没完全恢复,管理员只有两个,借书全靠管理员两条腿跑。
他们将借书单递给管理员以后,管理员先要登记好借阅信息,再迈着11路上三层楼,到达书库,书库管理员再根据索书号找书,然后办理出库登记,之后一楼管理员会带着书下楼,核实无误后交给借书人。
这么一套流程下来,费时又费力。
管理员也不傻,不愿意多跑,都是累积到一块再上楼。
他先给余自芳办好还书手续,又等了十分钟,确定没人后,带着一张纸哒哒哒的上楼去了,留他们这群借书的人在原地等待。
好在大家都不是第一次借书,打水的打水,放水的放水。
天气不好,余自芳转身找了个较为明亮的座位,掏出帕子擦灰,没擦两下,对面也坐了个人,是周怀萱。
她冲余自芳笑笑,轻声道,“姐姐,我可以坐这儿吗?”
余自芳自然没有意见,“当然,你自便就好。”
“姐姐用这个吧?别脏了你的帕子。” 周怀萱从包里拿出一叠纸,指尖捏着两角递过去。
“谢谢你。” 余自芳低头看了眼手中染了灰的帕子,“但我这帕子脏都脏了,再沾些也不打紧。”
听此,周怀萱也就不说话了。
图书馆本就禁止大声喧哗,两人保持安静,首到管理员下楼,各自去取了自己的书,都如饥似渴的捧着看起来。
这一刻,一缕光从绿色玻璃穿过,洒在两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