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死寂一片。
良久,叶肖收剑入鞘:"她若活,我让你取三碗血。"
薛灵栀眼睛唰地亮了:"成交!"
当夜子时,药王谷禁地。
薛灵栀鬼鬼祟祟摸进药庐,从暗格里偷出个紫玉匣子。打开瞬间,寒气西溢,七根冰魄针泛着幽蓝的光。
"小祖宗!你找死啊!"药童扑上来拦,"这是谷主镇谷的……"
"闭嘴!"薛灵栀踹开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懂不懂?"她揣着针匣溜到门口,突然回头:"对了,去把我养的那窝金蝉蛊拿来!"
药童面如土色:"那、那可是拿活人试药养的……"
"所以才配得上那位大侠呀。"薛灵栀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他答应给我当药人呢!"
山洞里,林瑜的呼吸越来越弱。
叶肖握着她冰凉的手,"你平日里最怕疼了……"他拇指她的手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若是你不醒来,你的婉婉可得伤心了。"
洞外传来脚步声,叶肖瞬间收回手。薛灵栀抱着大大小小的瓶罐冲进来,发髻上还沾着草叶:"快让开!我要施针啦!"
山洞内,火光微弱。
林瑜的高热仍未退去,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冷汗。叶肖坐在她身旁,用沾了清水的帕子轻轻擦拭她的脸颊和脖颈。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怕碰碎了她,可那双常年握剑的手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薛灵栀蹲在一旁捣药,时不时偷瞄叶肖一眼。
"喂,"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样擦没用,她体内的热毒散不出来。"
叶肖手指一顿,抬眼看向她,眼底压着隐忍的焦灼:"那该如何?"
薛灵栀放下药臼,从怀里掏出几根银针:"得先放血泄热。"她顿了顿,见叶肖眼神骤冷,赶紧补充,"就扎指尖,一点点!"
叶肖沉默片刻,终于退开半步,但目光仍死死盯着薛灵栀的手。
薛灵栀捏起林瑜的左手,银针在火光下闪过一道寒芒。她刚要下针,叶肖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等等。"
"又怎么了?"薛灵栀瞪他。
叶肖从怀中取出一块素白帕子,垫在林瑜手指下方:"别弄脏她的手。"
薛灵栀:"……"
银针刺入指尖,暗红的血珠渗出。薛灵栀迅速将几味药粉撒在血珠上,药粉瞬间由白转黑。
"不愧是七日断魂散,"她皱眉,"这毒会慢慢侵蚀心脉,寻常人撑不过三日,这位姐姐能熬到现在,全凭我拿来的灵药吊着。"
叶肖下颌绷紧:"如何解?"
薛灵栀眼珠一转:"需要一味药引——天山雪蟾的唾液。"
叶肖起身便往外走。
"哎!"薛灵栀赶紧叫住他,"我话还没说完!天山雪蟾只在极寒之地出没,而且——"
"哪里能找到?"叶肖打断她。
薛灵栀叹气:"北疆圣山,山顶的寒潭或许有,但雪蟾昼伏夜出,且剧毒无比,沾之即死。"
叶肖拿起剑:"照顾好她。"
"等等!"薛灵栀从药篓里翻出个小瓷瓶丢给他,"这是我调的避毒丹,能撑两个时辰。若被雪蟾所伤,立刻服下,或许能保命。"
叶肖接过,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辗转数月,北疆圣山寒潭边,冷月如钩。
叶肖赤着上身潜入刺骨的潭水中,手中只握着一把匕首。潭底幽暗,隐约可见莹白的影子游动——是天山雪蟾。
他屏住呼吸,缓缓靠近。
突然,那雪蟾猛地转身,猩红的眼睛首勾勾盯着他,腮帮鼓动,毒液在水中晕开一缕墨色。叶肖迅速侧身避开,匕首精准地刺向雪蟾后背——不是要杀它,而是要逼它吐出唾液。
雪蟾吃痛,口中喷出一股透明黏液。叶肖早有准备,用玉瓶接住,同时另一只手捏碎避毒丹,药粉在水中形成一道屏障,暂时阻隔了毒液。
他迅速上浮,可胸口仍被一缕毒液擦过,皮肤立刻泛起诡异的青紫色。
稍作休整,叶肖并未过多耽搁时间,即刻启程返回药王谷,却在途经胧月城时被士兵当做北疆暗探擒住。
胧月城,军营大帐。
叶肖被铁链锁住双手,跪在帐中央,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苍白如纸,可那双眼睛却冷得像淬了冰。
帐帘一掀,萧默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身戎装未卸,眉宇间还带着边关风沙的凛冽,却在看清叶肖面容的瞬间,瞳孔骤缩:"是你?"
叶肖冷笑一声,别过脸去。
萧默挥手示意左右退下,待帐内只剩他们二人,才沉声开口:"叶肖,你为何会在胧月城?"
"与你何干。"叶肖声音沙哑,却字字带刺。
萧默眯起眼,忽然注意到叶肖怀中鼓鼓囊囊,似藏着什么东西。他上前一步,伸手欲取——
"唰!"
叶肖猛地挣动铁链,眼中杀意暴涨:"别碰!"
萧默的手顿在半空。两人目光交锋,帐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那是救命的药。"叶肖咬牙道,"耽搁了时辰,我怕你比我还要后悔。"
萧默闻言,非但不怒,反而眉头紧锁:"谁受伤了?"
叶肖闭口不答,唇角却溢出一丝黑血——雪蟾的毒性发作了。
萧默脸色骤变,一把扣住他手腕探脉,片刻后骇然松手:"你中了天山雪蟾的毒?!"他猛地反应过来,"你去过北疆圣山?"
叶肖剧烈咳嗽起来,每咳一声都带出更多黑血,可仍死死护着怀中的玉瓶。
萧默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突然高声唤道:"来人!取我的'九转还魂丹'来!"
亲兵很快送来一个锦盒。萧默取出丹药递到叶肖嘴边:"服下,能暂缓毒性。"
叶肖偏头避开,眼神讥诮:"萧世子何时这般好心?"
"你是为了阿瑜?。"萧默沉声道,"你若死了,谁给她送药?"
叶肖身形一僵。
"我早该想到,"萧默苦笑,"能让你拼命的人,除了她还有谁。"他强行将丹药塞进叶肖口中,"服下,我放你走。"
丹药入喉,叶肖胸口的灼痛稍缓。他冷冷盯着萧默:"你知道她在哪?"
"江南传来的消息,林记小食遭袭。"萧默松开他镣铐,"但我军务在身,无法离营。"他顿了顿,"替我……护好她。"
叶肖站起身,擦去唇边血迹,眼神晦暗不明:"谁要替你护。"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出大帐。帐外传来士兵的惊呼和马匹的嘶鸣,很快归于寂静。
萧默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摊黑血,缓缓攥紧了拳头。
药王谷.
山洞内,林瑜的呼吸越来越弱。
薛灵栀急得团团转,正想着要不要再偷师父几颗保命丹,洞口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叶肖浑身湿透,脸色惨白,胸口一片青紫,却死死护着手中的玉瓶。他踉跄着走到林瑜身边,将玉瓶递给薛灵栀:"够吗?"
薛灵栀接过玉瓶,指尖发颤:"你……你中毒了!"
"先救她。"叶肖声音嘶哑,说完便栽倒在地。
薛灵栀手忙脚乱地扶住他,触手一片滚烫——他竟是在高热中硬撑回来的!
"真是个疯子!"她红着眼眶骂了一句,却不敢耽搁,迅速将雪蟾唾液混入药汁,喂林瑜服下。
药效很快发作,林瑜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平稳下来。
薛灵栀松了口气,转身去查看叶肖的伤势。她掀开他的衣襟,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他心口处那道旧伤疤周围,竟浮现出诡异的金色纹路,正与雪蟾毒缓缓对抗!
"这是……"薛灵栀瞪大眼睛,"药人典籍里记载的'百毒脉'?"
药王谷的竹舍内,青纱帐随风轻晃。
林瑜静静地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薛灵栀调配的雪蟾药引虽解了"七日断魂散"的剧毒,却未能让她醒来。
叶肖坐在榻边,手中拧干一块湿帕子,动作极轻地擦拭林瑜的脸颊。他的指尖避开她脖颈处还未愈合的刀伤,帕子从她眉心滑到下颌,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己经第七日了。"薛灵栀抱着药篓站在门口,小脸上难得没有笑意,"按理说毒解了就该醒的......"
叶肖没有应声,只是将帕子浸入铜盆。清水立刻被染成淡红色——他手腕上试药的新伤又裂开了。
薛灵栀咬了咬唇:"今日试新药,你得休息两个时辰才行。"
"不必。"叶肖挽起袖子,露出布满针痕的手臂,"继续。"
自从那日他毒发昏倒,薛灵栀发现他体质特殊后,便以"研究解毒之法"为由,日日取他的血试药。叶肖从不拒绝,哪怕最痛苦的金蝉蛊入脉,他也只是死死攥着床柱,眼睛始终望着隔壁昏睡的林瑜。
薛灵栀叹了口气,取出银针:"这次要取心口血。"
叶肖解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心口处一道旧伤疤周围,金色纹路比前几日更加明显,像是有什么在皮肤下游走。
银针刺入的瞬间,他肌肉猛地绷紧,冷汗顺着下颌滚落,却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