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湾的蝉鸣在午后两点格外刺耳。萧凡正趴在凉茶铺二楼窗台画速写,笔尖刚勾勒出马小玲叉腰骂金正中的背影,护腕碎片突然发出蜂鸣——那是种混杂着檀香与海盐气息的震颤,像极了三年前在黄大仙祠遇见任婷婷时,她发间银簪擦过符纸的声响。
“是你吗?任小姐?”他摸着护腕上突然浮现的、模糊的纸伞纹路,那是任婷婷当年送他的护身符图案。楼下传来铜铃轻响,穿浅蓝旗袍的女子正站在玻璃门前,油纸伞尖沾着的露水竟在瓷砖上凝成莲花形状,正是共昼契约特有的灵能反应。
马小玲的冻柠茶罐“砰”地磕在吧台上。她看见萧凡慌忙收起速写本的样子,又瞥见任婷婷腕间那串和萧凡护腕同材质的银链,链坠是半片刻着“安平”二字的古瓷——那是况天佑曾送给任婷婷的定情信物碎片。
“稀客啊,任小姐。”她故意把“任”字咬得偏重,指尖在吧台下悄悄捏了张“真话符”,却在看见任婷婷发间银簪时顿住——那是马家祖传的“牵机簪”,只有被驱魔龙族认可的亲人才会佩戴,“来找天佑的?他去旺角买罗汉果了。”
任婷婷的油纸伞轻轻转动,伞面浮现出荃湾海域的星图:“不,是来找萧凡先生的。镜渊余孽在安平镇旧址活动,那里的...”她忽然注意到马小玲指尖的符纸边缘泛着金光,声音骤然放软,“三年前萧凡先生帮我修补过祖上的灵位,这次想请他看看祠堂里的镇魂钟。”
萧凡的护腕碎片突然拼成罗盘,指针疯狂倒转向任婷婷的银链:“镜渊余孽?他们怎么会盯上安平镇?那里埋着的不是...”他想起任婷婷曾说过,镇南号初代契约者的衣冠冢就在安平祠堂地下,而镜渊最擅长吞噬契约者的执念。
马小玲突然把冻柠茶塞进萧凡手里:“正好,金正中在祠堂画防蟑螂符,你带任小姐过去。”她笑得格外明媚,却在萧凡转身时往他后颈贴了张粉红符纸——“ximity追踪符”,能让她随时感知萧凡的位置,“路上小心,别被油纸伞勾住魂儿了。”
安平镇祠堂的铜锁在萧凡靠近时自动脱落。任婷婷刚跨过门槛,镇魂钟突然发出裂音,钟体上的莲花纹竟在渗出黑雾,每道纹路里都浮动着年轻男子的模糊身影——正是镇南号初代契约者,也是任婷婷的前世恋人。
“他们在剥离镇魂钟里的共昼记忆!”萧凡护腕上的小太阳印记亮起,青莲根须顺着地面蔓延,却在触碰到钟体时被弹开,“这些黑雾里有镜渊的腐蚀力,还有...马家禁术的气息?”
任婷婷的银链突然崩断,古瓷碎片飞向钟体:“上个月有人来过祠堂,留下这个——”她从袖中取出半支断簪,簪头刻着扭曲的“离”字,正是马家“断缘术”的标记,“小玲的姑婆当年为了阻止我和天佑...是不是在钟里下了禁咒?”
萧凡的指尖刚碰到断簪,护腕突然传来灼烧感。他看见幻象:年轻时的马丹娜举着血剑,在镇魂钟上刻下禁咒,钟体深处却藏着另一段记忆——姑婆临终前偷偷注入的、属于任婷婷与况天佑的初见画面,藏在“断缘术”符咒的夹层里。
“不是禁咒,是保护层。”他突然笑了,青莲根须在断簪上缠绕出“续”字,“姑婆把你们的羁绊藏在禁咒下面,就像把糖纸折成船,放在暴雨里漂——镜渊余孽想撕开封印,反而激活了里面的记忆。”
镇魂钟突然发出清越鸣响。钟体浮现出况天佑(国华)1938年在安平镇第一次遇见任婷婷的场景:他蹲在青石板上为她捡银簪,油纸伞挡住半个低垂的眉眼,而任婷婷袖口绣着的莲花,正与萧凡护腕上的印记重叠。
马小玲的追踪符突然发烫。她站在祠堂后巷,听着钟鸣里混杂的心跳声,忽然看见黑雾中浮出萧凡与任婷婷并肩的剪影——任婷婷的手正搭在萧凡护腕上,而萧凡的另一只手,竟在描绘她发间银簪的纹路。
“臭小子!”她咬破舌尖喷血在血剑,却在看见钟体里的记忆时愣住——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况天佑作为人类时的温柔。银簪突然发出共鸣,她后颈的胎记传来刺痛,那是马家血脉与牵机簪的呼应。
镜渊余孽的触手突然从钟体裂缝窜出,首奔任婷婷后心。萧凡本能地转身,护腕碎片在胸前拼成盾牌,却被触手带起的黑雾掀飞。千钧一发之际,马小玲的血剑“铮”地劈开触手,剑穗上的龙神银饰狠狠撞在萧凡护腕上:“发什么呆?共昼契约的核心是‘别让同伴落单’,不是陪人回忆初恋!”
她的语气带着少见的尖锐,指尖却在萧凡跌倒时悄悄勾住他的腰带,防止他撞在石墙上。任婷婷看着两人纠缠的红绳腰带,忽然轻笑出声:“小玲,你护腕上的并蒂莲印记...比三年前亮多了。”
黑雾在雷耀光流中崩解时,镇魂钟终于显露出完整的记忆:姑婆临终前在钟内刻下的,不是“断缘”,而是“共昼永存”。西个小字周围,密密麻麻刻着历代契约者的名字,其中“马小玲”与“萧凡”的笔画,被某种红色墨迹反复描过,像极了心跳的轨迹。
返程的中巴车上,萧凡摸着后颈被马小玲撞红的皮肤,突然想起她刚才挥剑时,发间飘落的不是雷耀金粉,而是几缕白发——那是使用过度血脉力量的代价。他刚想开口,就被怀里的冻柠茶罐砸中:“看什么看?任小姐的银簪借我研究三天,你负责当人形符纸架。”
巴士在凉茶铺前停下时,任婷婷忽然将半片古瓷塞进马小玲掌心:“当年国华送我的,现在该还给真正能让他记住人间烟火的人了。”她望向萧凡,油纸伞尖的莲花轻轻摇曳,“共昼契约最奇妙的地方,就是能让后来者的心跳,与前人的执念共振——就像你护腕上的‘马’字,比我见过的任何符咒都耀眼。”
深夜的凉茶铺,马小玲对着镜子插上牵机簪。银簪与护腕的莲花印记交相辉映,她忽然看见萧凡速写本里新画的插图:她骑在诛邪神龙背上,手里拎着冻柠茶,脚边缠着试图偷鳕鱼丸的金正中,而况天佑的黑雾里,正飘着任婷婷送的古瓷碎片,碎瓷上倒映着西个纠缠的影子。
“笨蛋萧凡,画错了。”她指尖划过画中萧凡护腕上的印记,那朵并蒂莲的两片花瓣,分明比白天多了一滴露珠——像极了她刚才在祠堂看见钟内记忆时,眼角没来得及擦掉的、被雷耀蒸发的水汽。
地下室传来青莲幼苗的轻响。马小玲摸着护腕上与萧凡相连的印记,突然听见楼下传来萧凡的脚步声,伴随着金正中的惨叫:“况先生!萧凡把你珍藏的罗汉果茶拿去泡符纸了——”
她勾唇笑了,指尖凝聚的雷耀突然变成粉红色。明天,她要在萧凡的速写本里画只特别的符纸:一只举着冻柠茶的小神龙,龙尾巴缠着两条交叠的红绳,绳结上刻着极小的“共”与“昼”——就像她此刻护腕下,与萧凡同步跳动的、带着醋意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