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就如蓝川预感的那样，是一场漫长而煎熬的拉锯战。
蓝川耐着性子，从最基础的汉字笔画开始教授。
横、竖、撇、捺……这些在他看来再普通不过的笔画，在米斯蒂娅眼里却像是扭曲的蚯蚓，连形状都记不住，更别提组合成字了。
“这里，先写横，再写竖……”蓝川指着书上的“十”字，温和地引导。
米斯蒂娅握着笔的小爪子笨拙地在纸上划拉着，写出来的线条歪七八扭，比书上的示范丑了不止一个等级：“唔……好难……手不听使唤……”
她瘪着嘴，笔下的东西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十”字，倒像是一个错叉。
“没关系，慢慢来。”蓝川擦掉她写错的字，重新示范，“你看，横是这样，平平的……竖钩呢，是这样，首下来……”
米斯蒂娅的注意力很不集中。
窗外飞过一只蝴蝶，她就忍不住偏头去看；窗户里吹来一阵微风，她就抖抖翅膀，似乎想出去飞一圈。时不时地，她还会发出一声长叹，仿佛在承受着某种非人的痛苦。
“蓝川先生，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我的脑袋都要爆炸了……”她抱着头，一副头疼欲裂的模样。
蓝川看了看时钟，又看了看米斯蒂娅那副比之前哭丧着脸还要难看的表情，感受到了彻头彻尾的无力感。一个小时过去，他勉强教米斯蒂娅认识了三个字，而且小夜雀似乎随时都会罢工不干。
再这么继续教下去用处不大——学习是需要兴趣的，而不是枯燥无味的折磨。
蓝川很清楚这个道理，就像他小时候被逼着写练习册一样，大脑完全处于抗拒状态，效率低下得令人发指。
“好吧。”他合上书本，轻轻推到一边，“我们先休息一下。”
米斯蒂娅立刻如蒙大赦一般，欢呼一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舒展着翅膀。
“别跑远，就在附近待着。”蓝川叮嘱了一句，然后随意地翻看起了这些教材。
米斯蒂娅的兴趣点到底在哪里？除了作为妖怪的本能——飞行、觅食，她最大的热爱无疑是她的夜雀食堂，以及亲手制作美食。还有呢？她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喜欢热闹的气氛……刚才提到故事书和食谱时，她的耳朵似乎动了动。食谱肯定是其一，那故事呢？妖怪的生活难道真的很单调吗？也许故事能激发她的兴趣？
突然，他想到了夜雀的特性。米斯蒂娅是夜雀，歌唱是她的天性。她会喜欢音乐吗？
“米斯蒂娅，”他看着停在不远处的小夜雀，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平时喜欢唱歌吗？或者听别人唱歌？”
米斯蒂娅歪了歪小脑袋：“唱歌？当然很喜欢啊……”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还和响子组了个乐队呢。不过一首都没有什么机会去演出……”
音乐！果然。夜雀天生对声音敏感，对音乐有好感也就不奇怪了。
食谱，音乐……这些是她不抗拒，甚至感兴趣的东西。
蓝川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找到了突破口。
他清了清嗓子，这次放语气中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诱惑。
“米斯蒂娅，我们换个方式怎么样？”
米斯蒂娅满脸戒备地看着他，似乎觉得这又是新的陷阱。
“你看，我们学习认字，是为了让你变得更厉害，对吧？”蓝川循循善诱，“刚才你也说了，这些字很难记。但是，如果学习这些字，就能换到你非常想要的东西呢？”
米斯蒂娅的小眼睛眨了眨，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你不是喜欢研究吃的吗？喜欢新的菜谱？”蓝川抛出了鱼饵，“或者说，你对音乐也感兴趣？”
鸟脑袋猛地点了两下，咕哝道：“嗯！喜欢好吃的！也喜欢听有意思的声音！更喜欢唱歌！”
“好！”蓝川一击掌，“那我们就做个约定！你每学会写十个字，记住它们的读音和意思，我就教你一道新的菜！”
米斯蒂娅的小身板僵住了，仿佛没听清。
“新的菜？”她确认了一遍，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没错！而且保证是你之前没有吃过的！”蓝川趁热打铁，语气更加蛊惑，“可以是好吃的甜点，可以是下酒的小菜，可以是能搭配烤鳗鱼的汤，甚至可能是全新的主菜！怎么样？”
米斯蒂娅周身的低落和痛苦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斗志！
“十个字……学十个字就能学一道新菜？！”她的声音因为极度兴奋而变得尖锐起来。
“对！学会并能准确写出来，就能换一道菜！”蓝川肯定地点头，语气斩钉截铁。
米斯蒂娅激动得在原地跳了起来，一对儿翅膀扑腾得飞快：“太棒了！蓝川先生你太好了！我学！我学十个字！不！我学二十个！三十个！”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书，刚才还觉得沉重无比的书本，此刻在她手里仿佛变成了开启宝藏的钥匙。
她急切地翻开书页，虽然依然不认识上面的字，但眼神中的抗拒己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求知欲！
“那……第一个字是什么呀？这个一横的？”她迫不及待地指着书页上最简单的汉字问道。
蓝川看着米斯蒂娅这判若两人的模样，心里既好笑又松了一口气。果然，比起那些空泛的“变强”、“做大做强”理论，还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美食对这只小夜雀更有吸引力。
“这个字就是“一”……”他刚准备详细解释，余光瞥见窗外的天色，又抬头看了看表。
“等等，米斯蒂娅！”他紧急叫停了进入“狂热学习模式”的小夜雀，“今天的时间己经不多了。马上就要到食堂营业的时间了，我们得先准备今天的食材才行。”
米斯蒂娅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天色，也有些不舍地合上了书：“啊……对哦，要开店了。”
“你看，”蓝川趁机再次提起了之前的话题，“以后食堂做大了，客人越来越多，像我们这样花一下午的时间去找食材可不行。今天要去哪里找？能找到多少？心里都没底。要是提前计划好，甚至有固定的供应商，就会省去很多时间精力，我们就有更多时间来学习、来研究新菜谱了。”
米斯蒂娅认真地听着，鸟脑袋飞快地转动。“嗯！蓝川先生说得对！找食材好累的，有时候还找不到想要的东西。要是能像外面的人类那样，有很多卖东西的地方就好了！”
“所以啊，”蓝川鼓励道，“加油学习，把食堂做得更大、更规范，这些愿望都会一步步实现的。”
他们不再耽搁，立刻投身到为傍晚营业做准备的忙碌中。夜雀食堂地方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米斯蒂娅熟练地清洗烧烤架，生火，准备炭火，蓝川则清点起了库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