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川拎着那包书，看着米斯蒂娅气得鼓鼓的脸和首发抖的小身板，只觉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这反应……未免也太夸张了吧？不就是几本书吗？至于哭丧着脸，还把他说成是“大坏蛋”吗？
记忆深处浮现出一幅久远的画面。那年他刚上三年级，放学路上，小小的胸膛里满是即将收到生日礼物的期待。然而，当他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摞厚厚的《黄X密卷》和《海X考王》——于是那张原本洋溢着喜悦的小脸瞬间就凝固，随后裂开了。
“哇——”
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骤然在屋内炸响。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边抽泣边用稚嫩的声音控诉：“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呜呜……别的小朋友都收到玩具，就我要写作业！”那副委屈至极的模样，活像遭受了全世界最残酷的不公。
这场生日惨案最终以老妈抄起鸡毛掸子追杀老爹，而可怜的老爹不得不跪在搓衣板上“忏悔”
告终。
蓝川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好吧……现在他好像有点、不，是彻底理解小夜雀的心情了。对于一个满心期盼着糖果、玩具或任何亮闪闪可爱物什的妖怪来说，一份承载着“学习”和“努力”重负的礼物，无异于晴天霹雳，瞬间击碎了所有美好的幻想，只剩下被欺骗的苦涩。
他看着米斯蒂娅那副委屈巴巴、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炸毛”的表情，深知不能再用刚才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去对待了。他长叹一口气，放轻了声音。
“米斯蒂娅，”他慢慢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书，觉得它们特别无聊，对吗？”
米斯蒂娅哼了一声，倔强地扭过小脑袋，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想听他的任何狡辩。
“但是，”蓝川没有气馁，诚恳地说道，“这些东西，对你来说，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他指了指之前米斯蒂娅捏在手中的那张纸条：“你看，我只是临时出门，想给你留个字条，告诉你我去哪儿了，大概什么时候回来。结果你看不懂，一个人在这里瞎担心，还以为我被狸猫妖怪抓走了，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米斯蒂娅的翅膀尖垂了下来，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她内心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她当时确实担心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要不是蓝川先生及时回来，她可能真的会一冲动就跑去妖怪狸的地盘了。
“如果那上面写的不是这个呢？”蓝川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设想的可怕感，“比如，有人来下了一个大订单，要好多好多的烤鳗鱼，结果你看不懂，错过了赚钱的机会？或者，我写了让你千万别碰厨房里的某个东西，那个东西很危险，而你因为看不懂不小心碰了呢？”
米斯蒂娅睁大了圆眼睛，似乎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
“而且，”蓝川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点点诱惑，“你不想把夜雀食堂做大做强，让它变成幻想乡最受欢迎的餐厅吗？”
提到食堂，米斯蒂娅的耳朵尖不自觉地动了动。
“现在只有三张桌子，也许凭着你世界第一的烤鳗鱼手艺还能勉强应付。可未来呢？如果客人越来越多，你光靠脑袋记住可不行啊，你需要记录订单、管理越来越复杂的食材清单、准确计算每天的收入和成本、甚至可能要研究更精妙的新菜谱……这些，都离不开认字和算术。”蓝川谆谆善诱道，“你总不能永远靠口耳相传吧？”
他拿起一本最厚的书，又轻轻放下：“学习这些，不是为了故意为难你，是为了让你变得更厉害，让你的食堂变得更厉害。是为了让你自己能掌握更多东西，不再像今天这样，因为看不懂我写的东西就只能干着急、只能害怕。”
“而且书本里也不全是无聊的东西。”他继续说着，“这些教材肯定会很无聊，我不否认。那故事书呢？小说呢？或者……食谱呢？”
米斯蒂娅的小脑袋瓜慢慢消化着蓝川的话。
危险……做大做强……有意思的故事……小秘密……食谱……这些词汇似乎在她心中激起了一些微弱的火花。她依然觉得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方块字很头疼，但蓝川先生说得好像……并不是完全没道理。学习……是为了让自己更厉害吗？
她抬眼看向蓝川，蓝川很耐心地、像是在讲一个重要的故事一样跟她说话。
“可是……可是认字、算数……真的好难啊……”她小声地嘟囔着，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怯意。
“我知道很难，”蓝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就像学飞一样，刚开始也会摔跟头。但只要你努力，慢慢练习，总会学会的。我会在旁边教你，陪着你，好不好？”
他伸出手，轻轻地、带着鼓励地搓了下米斯蒂娅的鸟脑袋。
“为了以后能做出让整个幻想乡都赞不绝口的美食，为了不再因为看不懂字而担心，为了让你自己变得更强大，我们一起试试，好吗？”
米斯蒂娅看着他鼓励的眼神，再看看蓝川手中的书本，心里还在天人交战。一边是无聊痛苦的学习，一边是变强、更好的食堂和不再担心……她咬了咬嘴唇，挣扎了许久。
最终，她艰难地小声吐出了一个字：
“……好。”
虽然嘴上答应了，但米斯蒂娅的表情依然是一副“我承受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的模样。
她颤巍巍地伸出小手，接过蓝川递来的书本，那感觉仿佛是在捧着几块沉重的砖头，脸上的悲壮感愈发浓郁，似乎下一秒眼泪就会溃堤。
蓝川看着她这副几乎要哭出来的可怜样，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怎么说呢？万事开头难吧，虽然之后可想而知地也不会有多轻松。
他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轻松一些：“别这样，这可是很有用的东西。来，我们先看看第一页是什么……”
米斯蒂娅垂头丧气地盯着书，耳朵里完全听不进去蓝川的声音，只是小声地吸了吸鼻子。
平台上，迷你萃香晃着腿，嘴角的笑意达到了顶峰。她拿起一粒点心屑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目光落在米斯蒂娅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上。
啧啧啧，这下有好戏看咯~
蓝川心中再次发出了感慨。
“妖怪啊……不光难懂，还难教啊……”
他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