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片，一下下抽打在人脸上生疼。
村民们围成一个沉默的半圆，李宝国和李乐己经被逼到了村口。
两个幼小的孩子在两人怀中发出细弱的呜咽声。
这时，雪地里传来“笃笃”的声响。
一道拄着拐杖的身影从浓重的黑暗中慢慢走来。
是村里的瞎眼得蔡婆婆。虽然蔡婆婆看不见，心中却像明镜一般。
蔡婆婆踏着深浅不一的积雪，走到人群面前。
原本嘈杂的村民也霎时间安静下来。
“孩子，”蔡婆婆的声音有些沙哑，“是你吗，王秋香？”
“你们跟我走。你们今儿晚就住我家，我看谁敢去我那里闹！”
蔡婆婆用拐杖咚咚戳着地，气愤地骂道。
“要是真怕天罚，就不该做这缺德事！”
“你们烧了宝国家的房子，就不怕遭报应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蔡婆婆把头转向村民们，空洞无神的眼睛似乎能把这些人射穿。
“走吧，你俩带着孩子跟我走。”、
蔡婆婆伸手在空中摸索，李乐赶紧向前几步，拉住老人的手。
人群中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
有人不安地咳嗽了一声，又很快低下头去，但没人敢出声反对。
蔡婆婆的男人死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家门上挂着光荣之家的牌子。
唯一的儿子在对越作战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部队上经常有人来看望老婆子，村里人谁都不敢轻易招惹她。
蔡婆婆挥了挥手中拐杖，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挺得笔首，如同一棵倔强的老松。
“都给我让开！”
人群无声地分开一条狭窄的通道。
“你俩跟我走，我们回家吃饺子去！”
蔡婆婆用枯瘦的手在李乐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
“嗯。”
李乐用力点点头，泪水模糊了双眼。
李乐和李宝国搀扶着蔡婆婆，往村东头走去。
蔡婆婆的茅屋在村子最偏僻的角落。屋子矮小破旧，里面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李宝国在瞎眼婆婆的指引下，从柜子里找出一盏小油灯点上。豆大的火苗轻轻摇曳，散发着微弱的暖光。
“坐。”蔡婆婆用手朝着土炕方向指了指，“宝国，你去外面拿点柴火，把炕烧暖一些。”
她摸索着拿起墙角的水壶，晃了晃手里的水壶，示意李乐把水壶架在炉子上。
“你们烧点热水，喝点暖暖身子骨。”
李乐连忙从蔡婆婆手里接过水壶，放在炉子上。
大丫又冷又怕，紧紧依偎着李乐，小脸煞白。
“蔡婆婆，我们给您老人家添麻烦了。”李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愧疚。
“哼，我这瞎眼婆子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我家老头子死在朝鲜，尸骨都没找回来。我一个人拉扯着儿子长大。”
“我那娃儿长大了，也要去当兵。他说他爹是英雄，他也不能当孬种。这一去啊，就再没回来。”
“我这眼睛都哭瞎了，只要部队里没有给我死亡通知，我就要拼命熬着，等娃儿回来……”
蔡婆婆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岁月的沧桑。
“我们这村子，苦日子过得多了。”
“可大年夜放火烧人屋子……真是作孽啊。”
她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此刻仿佛看透了一切。
“这人一怕，就什么糊涂事都干得出来。”
李宝国抱着一堆柴火进屋，塞进灶膛里。不一会，屋里也暖洋洋的了。
蔡婆婆平静地叙述中透着一股坚韧，让李乐混乱的心也安定了许多。
“蔡婆婆，今晚要不是你收留我们一家西口，我们可要冻死在外面了。”
李宝国“扑通”一声跪在蔡婆婆面前，“咚咚咚”给蔡婆婆磕了三个响头。
“你救了俺，也救了俺媳妇和孩子。今后只要我李宝国有一口吃的，就有你老人家一口。”
李宝国虽然之前在母亲和大哥一家面前显得窝囊，那不过是看着一家人的份上不想计较。其实，他骨子里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李宝国一把拉住李乐的手，招呼道。
“媳妇，来，给蔡婆婆磕头。”
“以后您就是我们干娘，我们夫妻俩给你养老送终！”
李乐也被李宝国这番动情的话感动，含泪跪下给蔡婆婆磕了三个响头。
“干娘！”两人齐声喊道。
原本一首表情沉静的蔡婆婆嘴角有些抽动，她寻着两人声音的方向，探出身子，张开双臂把两人揽进怀中。
“孩子，你俩有这份心，我蔡婆子也知足了。”
“秋香啊，上次要不是你来看我，还给我送药。我怕是早就病死在这屋里头了。”
李乐抱住蔡婆婆，在老人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乐原本想着自己凭借着穿越者的身份，在这个小山村会是一个无敌的存在。她可以算准市场，但她还是算差了人心。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人心里的恶，可想而知当年自己母亲和姐姐在这吃人的村子里生存得有多艰难。
蔡婆婆轻轻拍着李乐的背，轻声安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些。”
然后，蔡婆婆又跟李宝国吩咐道。
“宝国，去灶上烧一锅水，一会我们煮饺子吃。”
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人围坐在土炕边。李宝国麻利地生起火，李乐在案板上忙活着擀面皮。
大丫也踮着脚在一旁帮忙，小心翼翼地把一个个胖乎乎的饺子摆放在盖帘上。
不一会，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了。李乐盛了满满一大碗，端到蔡婆婆面前。
“干娘，您先吃。”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也温暖了彼此的心。
吃过年夜饭，李乐把两个孩子哄睡后，心中的担忧却更加重了。
“干娘，宝国，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李乐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村里那些人得的病可能是流感。”
“这种病传播速度很快，尤其是老人和孩子，抵抗力弱的很容易被传染，而且病情会很严重。”
“流感？”李宝国一脸茫然。
蔡婆婆虽然不知道流感是啥，但经验告诉她这个病可能跟瘟疫差不多。
“丫头呀，这个什么感是瘟疫吗？”
李乐想了想，斟词酌句地解释道。
“这流感没有瘟疫那么严重，但是人传人也挺厉害的。”
“那明天一早，我们就带着干娘去镇上避一段日子。”李宝国一听，也有些慌神。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病人隔离起来，避免更多人被传染。”
“还要尽快找到治疗流感的药物。”
李乐的话让李宝国瞬间懵了。
“那些造谣生事，烧我们房子的人，难道就这么算了？”李宝国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些人交给公安去处理。”此刻，李乐的思路异常清晰。
“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如果流感蔓延开来，其他村子也会遭殃，镇上的人也会被感染。”
蔡婆婆坐在一旁细细听着两人对话，心里很是赞赏。
“秋香，你真是深明大义啊！”
“宝国，你媳妇说得对。现在救人要紧。那些害人精，早晚会得到报应的。”
蔡婆婆低头沉思了片刻，对两人说道。
“秋香，明天你陪我去一趟镇上。我给你们去搬救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