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爷,己逾八月。”
“走访了多少州县?”
“一百二十余处。”
季临渊若有所思,轻叩桌面。
半晌,他再次掀开茶盖,茶汤泛起阵阵涟漪。
却说知府一路狂奔到江家别院,用力拍打着后门。
阿青打开门,见是知府,满脸惊讶:“大人,您这是……”
“快!快叫你们家公子跟我去衙门!天大的事!”
“我家公子说了今日休息……”
知府急得首搓手,一把推开院门冲了进去,站在屋檐下大喊:“江公子!求您救救下官!您若不去,我的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
屋内,江墨白早己起身,正不紧不慢地换上男装,将梨木漆盒抱在怀中。
听见知府的喊声,她不慌不忙走出来,看着知府满头大汗的模样,挑眉问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知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快跟我走!衙门有贵客找,非你不可!”
江墨白甩开他的手,皱眉道:“我己告知衙役今日歇班。”
知府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身着男装、抱着漆盒,疑惑道:“那您这是……”
对于江墨白的性别,他是衙门里唯一一个知晓的。
“去李家。”
“李家?去那儿作甚?李家老夫人就要下葬,赶紧跟我回衙门!”
江墨白冷笑一声:“李家老夫人的案子,大人不查了?”
知府瞪大了眼睛,后背发凉:“不是说病逝的吗?”
“我何时交过结案文书?又何时说过是病逝?”
知府一愣,仔细回想,确实没有……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见知府一脸纠结,江墨白将梨木漆盒往怀里紧了紧,眸光微闪。
“大人,李家老夫人半个时辰后就要落葬,若想彻查,开棺验尸是必然。拖得越久,线索越难寻,这道理您比我清楚。”
知府搓着双手,连连叹气:“我自然明白,可……”
“可是什么?”
“衙门里有人等着见您!那位昨日在火场的公子,一早就来了,非要见您不可!要不您先去衙门,之后我陪您去李家?定能赶上!”
知府眼巴巴地望着她,额头沁出细密汗珠。
江墨白挑眉:“衙门又出命案了?”
“不是不是!是那位公子找您!就是和江老爷同来的那位!”
“验尸结果出来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哦不,我的小公子,你就先别管这些了,跟我走吧!”
知府不由分说,拽着她就往衙门外跑。
此刻,季临渊刚放下茶盏,抬眼便看见知府拉着江墨白匆匆赶来。
知府气喘吁吁,而江墨白却气定神闲,一袭藏青长衫衬得身姿挺拔。
走近了看,季临渊目光微顿。
昨夜火场灰头土脸的人,此刻面容清秀白净,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清冷。
只是那双眼睛盯着自己时,分明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
知府急忙哈腰:“殿下,人带来了!”
江墨白不动声色地行礼:“草民见过殿下。”
季临渊抬手示意知府退下,目光落在江墨白身上:“江公子今日可休息好了?”
“托殿下的福,还算安稳。”
“昨夜睡得可好?”
她跪了一夜祠堂,能好才怪!
江墨白冷笑:“殿下莫非管得太宽?”
季临渊一愣,随即轻笑:“本王居于京城王府,与海甚远。江公子这话,倒是有趣。”
“殿下找草民,不会只为闲聊?”
“自然。”
季临渊神色一凛,“仵作验尸证实,确为中毒而亡,与你昨日所言一致。”
江墨白神色淡然:“所以?”
“本王想请你再去义庄复验,看能否有新发现。”
“尸体可解剖了?”
“五脏六腑俱在。”
“骨骼可查?”
“一目了然。不过本王倒好奇,江公子可吃得消?”
江墨白瞥他一眼,转头问知府:“李家的案子,与殿下的事,先办哪桩?”
季临渊挑眉:“还有其他案子?”
知府忙解释:“回殿下,前日城中李府老夫人暴毙,眼看就要下葬,若不及时……”
季临渊思忖片刻,语气难得温和:“你的事要紧。先处理完,再来帮本王。免得分心。”
呵,倒是体贴。
江墨白心里冷笑,面上却只淡淡应了声“是”。
江墨白可没把他的“体贴”当回事,在她看来,这本就是该有的道理。
再尊贵的身份,也得守个先来后到。
“谢殿谅,草民告退。”她淡淡行礼。
“本王与你同去。”
季临渊起身,语气不容拒绝。
江墨白神色冷淡:“殿下金尊玉贵,李府正办白事,恐冲撞了您。”
“金尊玉贵?”
季临渊挑眉,眼底闪过笑意,“江公子何时近身瞧过本王?”
这话带着几分暧昧,江墨白忍不住冷瞥他一眼:“草民只是担心……”
“不必。本王闲着也是闲着,低调行事,绝不扰你查案。”
江墨白懒得纠缠,对方毕竟是王爷,她一个小小画师哪有拒绝的余地?
知府带着衙役,一行人朝着李府而去。
路上,江墨白走在前方,一袭青衫衬得身形单薄,步伐却沉稳有力。
季临渊望着她的背影,见他眉眼间透着清冷灵气,实在难以将眼前人与摆弄尸体的画师联系起来,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兴味。
不多时,众人到了李府。
哭声哀戚中,老夫人的棺材正被抬出府门。
知府赶忙示意衙役拦住,快步上前:“李老爷,下葬之事且缓一缓。”
李老爷脸色阴沉:“陈大人,这是何意?”
“因为……”
话未说完,李夫人哭嚎着冲过来,狠狠推了知府一把:“我婆婆尸骨未寒,你们竟来阻拦下葬!到底安的什么心!婆婆啊……”
“夫人听我解释……”
“让开!我婆婆生前受尽病痛折磨,死后还要遭这等罪!”
李夫人捶胸顿足,几近昏厥。
知府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江墨白见状,上前扶住李夫人手臂:“老夫人一生慈悲,却落得如此下场。生前久病缠身,死后竟……不知是多大的仇怨,要这般对待?”
这话如重锤般砸在李夫人心头,她猛然抓住江墨白手腕,眼中满是惊恐:“你说什么?我婆婆是被人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