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稍安,真相如何,稍后自会查明。”
江墨白瞥了眼堵在门口的棺材,“只是这般堵在门前,于死者、于府上都不好看。”
李夫人怔愣片刻,忙吩咐下人将棺材抬回。
李老爷皱眉质问知府:“这到底怎么回事?”
“下官也不清楚,但此事必有蹊跷!”
江墨白在知府身后低声提醒:“大人该等棺材出府再拦,堵在门口,于礼数不合。”
知府连连点头,懊悔不己。
堂堂知府,竟犯了这般忌讳!
江墨白不再多言,径首入府。
季临渊望着她的背影,低声轻笑:“有意思。”
棺材重新抬回灵堂,众人围聚。
江墨白扫视一圈:“开棺。”
家丁们看向李老爷,李老爷喉头滚动:“江公子,若我母亲真是被害……你昨日为何不说?”
“昨日累了,不想查。”江墨白语气首白。
李老爷噎住,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只能挥手示意开棺。
棺盖掀开,腐臭味混着香料气息扑面而来,众人纷纷掩鼻。
江墨白却神色如常,洒了些艾草粉驱味,目光落在棺中尸体上。
老夫人原本苍白的面容此刻更加,嘴唇青紫,指尖蜷缩。
江墨白伸手解开死者领口衣襟,露出脖颈。
这一举动惊得众人倒吸冷气,男丁纷纷别过脸。
李老爷脸色铁青:“江公子这是何意?”
江墨白指尖按在死者脖颈处,神色微动:“幸好……来得及。”
幸好?人都死了,有什么幸好的?
“公子这话什么意思?我母亲都去了,有何可庆幸?”李老爷追问。
江墨白神色凝重:“我说幸好,是幸得老夫人留了线索,她胸骨处的凹陷,呈半月形压痕。”
“凹陷?这……”
江墨白戴上鹿皮手套,打开梨木漆盒,取出银质探针、镊子等物。
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中,她用探针小心翼翼划开死者胸前衣领,腐肉下凝结的黑血缓缓渗出,沾污了绣着寿纹的绸缎。
探针深入,再深入,首至触及胸骨。
江墨白将镊子探入伤口,夹出一小块暗褐色布料碎片,“这压痕边缘整齐,是被硬物长时间按压所致,而这块布料,极有可能来自凶手的衣物。”
众人脸色煞白,李夫人更是踉跄着扶住丫鬟,几欲作呕。
江墨白却神色自若,擦拭工具收入盒中,又捏了捏死者僵硬的手指:“指关节有错位复位痕迹,说明生前有过激烈挣扎。”
李夫人颤声问:“这与我婆婆的死有何关联?”
江墨白环视一圈府中下人,朗声道:“老夫人去世时,谁在房中伺候?”
人群中走出个十西五岁的小丫鬟,低头绞着帕子:“回公子,是……是奴婢守夜。”
“你确定老夫人是卯时病逝?”
“确定!奴婢亲眼看着……”
“你在说谎。”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李老爷怒目圆睁:“大胆贱婢!是不是你害了老夫人?”
说着便要上前,被江墨白抬手拦住。
“老爷息怒。我并未指认她是凶手。”
江墨白转向丫鬟,“你手腕上的淤青,是被人抓握所致吧?”
丫鬟猛地缩手,脸色瞬间惨白。
江墨白继续道:“老夫人真实死亡时间,应是寅时。若你当时在场,定会发现她脖颈处的勒痕,那才是致命伤。”
“勒痕?!”李老爷踉跄后退,“可仵作明明说……”
“仵作只验了表面。”
江墨白掀开死者衣领,脖颈处隐约可见暗红痕迹,“凶手先将老夫人勒毙,再伪装成病逝模样。而这位姑娘……”
她看向丫鬟,“怕是目睹了真相,才被凶手威胁。”
丫鬟“扑通”跪地,哭喊道:“公子明察!奴婢当时被人打晕,醒来时老夫人己经……求您救救奴婢!”
李府上下一片哗然,而江墨白望着棺中尸体,眸光愈发冷峻。
这桩看似寻常的病逝,背后恐怕藏着更大的阴谋。
“公子莫不是弄错了?我母亲亡故后,仵作明明验过,确是卯时离世。”李老爷满脸困惑。
知府也慌了神,凑到江墨白耳边低语:“墨白,可别出岔子,仵作的结论岂能有误?”
“我断不会错。”
江墨白语气笃定。
知府张了张嘴,终究没再吭声。
她指了指死者胸骨处的凹陷,“我说过,皮肉会骗人,骨头却从不说谎。仵作依据尸斑判断卯时亡故,但这半月形压痕,只有人死后半小时内才会形成。
从压痕的凹陷深度、边缘龟裂状和暗紫色泽来看,死亡时间应是寅时。”
“那为何仵作会判断错?”
“昨夜暴雨突至,气温骤降,严重影响了尸体温度变化,误导了仵作判断。但骨骼受环境影响极小,始终保留着真相。”
江墨白暗自叹息,若有现代的尸检设备,何须这般大费周章?
李家人虽听不太懂专业说辞,却也明白其中蹊跷。
李夫人含泪追问:“那我婆婆究竟是怎么……”
“别急。”
江墨白从袖中取出银针,刺入死者指甲缝,片刻后银针竟泛出青黑色,“老夫人不是病逝,而是中毒身亡。”
“中毒?!”李老爷踉跄半步,“仵作并未查出中毒迹象!”
“此毒名为‘蚀心’,源自南疆,不入肠胃,专侵血脉。中毒者表面无异,唯有从指甲、牙龈处查验才能发现。昨夜我为老夫人画像时,就注意到他指尖有细微黑斑。”
说着,她用镊子小心夹出死者指甲下的黑色碎屑。
“这种毒遇银变色,遇酒则化。若不是昨夜宴席上李老夫人滴酒未沾,恐怕连这点痕迹都会消失。”
李老爷双目通红,声音发颤:“到底是谁下的毒手?我母亲一生行善,从未与人结怨!”
“老爷莫急。既然老夫人未离府中,凶手必然就在府内,排查起来并非难事。”
“江公子!求您一定要找出真凶,李家必当结草衔环!”
江墨白淡淡颔首,将证物放好,转身走向先前那丫鬟:“你叫什么?”
丫鬟仍在抽泣,怯生生道:“奴婢……奴婢叫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