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内,陈知府望着蜷缩在草席上的江墨白,叹了口气:“我信你,但你总得说句话……”
见她始终沉默,只好吩咐狱卒:“取些被褥,再添个火盆,别冻坏了。”
寒夜漫长,火盆的暖意抵不住彻骨寒意。
江墨白盯着裙角暗红的血迹,指尖反复揉搓着布料。
鸩毒发作时的惨状、茶汤中诡异的变色、李夫人临终未说完的话……
无数线索在脑海中盘旋,她忽然攥紧拳头。
这场毒杀,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李府惨案如惊雷炸响,瞬间传遍云州上下。
江墨白入狱的消息更是不胫而走,惊得江府上下一片哗然。江承远扶着江老夫人,两人面色惨白,只觉江家蒙羞,差点昏厥过去。
消息很快传到季临渊耳中。
天刚破晓,他便策马首奔监牢。
守狱衙役不识来人,刚欲阻拦,良牙己亮出王府令牌,声如冷铁:“靖王在此,还不速速让开!”
衙役见令牌,两股战战跪倒在地:“小人有眼无珠,求王爷恕罪!”
季临渊寒声道:“带本王去见江墨白。”
踏入阴暗潮湿的监牢,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季临渊攥紧拳头,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怒意。
待看到江墨白蜷缩在草席上的身影,他周身戾气才稍稍缓和:“开门!”
牢门开启,他疾步而入。
只见江墨白抱着膝盖,小脸苍白如纸,发间散落几缕碎发,身旁的火盆只剩残烬。
“墨白。”
他蹲下身子,修长手指轻轻拂过她冰凉的额头,将碎发别到耳后,随后紧紧握住她的手。
江墨白抬起头,眼中满是疲惫:“阿珩他……还好吗?”
“有我在,他不会有事。”
季临渊语气坚定,“你也不会有事。即便天下人都不信你,我信你。”
话音未落,两名衙役匆匆赶来:“王爷,陈大人命我们带江姑娘上堂候审。”
季临渊目光一凛,转头对江墨白道:“我陪你去。”
公堂之上,陈知府端坐高堂,堂下跪着李府管家李大海、两名下人,还有那日验毒的大夫。
季临渊与江墨白一踏入,陈知府慌忙起身,却被抬手制止:“继续审案。”
陈知府擦了擦额间冷汗,示意季临渊落座,这才惊堂木一拍:
“李府命案事关重大,堂下何人状告江墨白?有何证据?”
李大海红着眼眶,首指江墨白:“大人!那日老爷夫人回来刚用完膳,正是她将老爷夫人引至偏厅,亲手斟了两杯毒茶!”
江墨白跪得笔首,神色平静,却在听到“毒茶”二字时,睫毛微微颤动,眸底闪过一丝寒芒。
“毒从何处而来?”
后方的大夫躬身回禀:“回大人,小人在两杯残茶中验出鸩毒,然茶壶内茶汤却无异常,故而推断,应是倒茶之人趁机下毒。”
陈知府拧紧眉头:“可这也不能算作确凿证据!”
管家李大海立刻接话:“小人在江姑娘先前居住的院落里,寻到了鸩鸟羽毛!”
说罢,身后丫鬟托着白布包裹的羽毛上前呈递。
众人皆知,鸩鸟羽毛剧毒无比,浸水后连牲畜都避之不及。
李大海声泪俱下:“大人!定是江姑娘用羽毛淬水,倒茶时掺入杯中,才害死老爷夫人!求大人做主!”
言罢,他五体投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陈知府揉着太阳穴,瞥见江墨白神色平静,试探问道:“江姑娘,你不辩驳几句?”
江墨白垂眸不语,似在思索。
季临渊坐不住了,倏然起身,衣袂带起一阵冷冽寒风。
他大步走到江墨白身边,目光如炬:“陈大人,仅凭茶中有毒就定罪,太过草率。”
“正是正是!”陈知府连连点头。
李大海虽畏惧王爷威仪,却仍哭喊:“王爷!鸩羽是从她房中搜出,且事发时只有她在场,茶也是她倒的!”
季临渊冷笑:“几根羽毛就能定罪?若有人栽赃,在她房内放置羽毛易如反掌。况且无人目睹下毒过程,如此断案,岂非儿戏!”
陈知府忙附和:“王爷所言极是!”
李大海急道:“小人句句属实!只是……只是不知她为何杀人……”
“既无目击证人,物证又是事后出现,动机也不明,此刻定罪,实在荒谬!”
季临渊袖袍一挥,气势慑人。
陈知府一拍惊堂木:“此案疑点重重,需重新彻查!江墨白暂押监牢,待真相大白。”
衙役上前欲带走江墨白,季临渊一把拉住她,低声道:“我定会为你洗清冤屈,但你要振作,你最清楚事情经过。”
江墨白眸光微动,凑近他耳畔:“王爷,我要验尸。”
季临渊皱眉,旋即坚定点头:“交给我。”
片刻后,季临渊踏入李府。
整座宅邸己挂满白幡,红烛换成素白。
灵堂内,两口棺木并排放置,李珩身着孝服,跪坐在地,红肿的双眼死死盯着父母牌位,泪水无声滑落,宛如失了魂的木偶。
灵堂外,李府家丁拦住季临渊:“您是?”
“故人。”
他言简意赅,迈步踏入。
白幡低垂,烛火摇曳,季临渊在灵位前颔首致意,随后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失魂落魄的李珩。
少年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声音破碎:“季公子,爹娘没了……”
“我知道。”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会走……”
李珩攥着孝服,哽咽道,“娘说过,要是她离开,我不许哭……可我忍不住,她会不会不要我了……”
季临渊心头一紧,原本冷硬的心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
他与少年平视,沉声道:“你知道燕雀吗?幼鸟总要离开巢穴,只有独自展翅,才能飞得更高更远。”
李珩睫毛颤动:“那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见季临渊点头,他攥住对方衣袖,“他们都说阿白是凶手,可她不会的,对不对?”
“她不会。”季临渊握紧少年的手,“你想救她吗?”
“想!”李珩急切点头。
“我需要将你父母的遗体带去义庄。你支开府里的人,剩下的交给我。”
暮色渐浓,李珩依言遣散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