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溟六岁入行收尸，自然知道“阴阳眼”是什么意思，可他此前从未发觉自己有此天赋，首到……
心中想着，陆九溟不禁看向腰间的铜胎傩面——
昨夜阴脉泄露、陆家堡全村惨死之时，他确实通过这傩面的眼孔、看到了一些难以理解的东西，并且在沈红衣发现他的“阴阳眼”时，他也戴着这只铜胎傩面。
“其实初见陆兄时，我便注意到陆兄这只魈头，看着有些特别——”
顾西棠注意到陆九溟的目光，视线也落在那只铜胎傩面上：“看这纹饰的风格……陆兄可与【北漠十二部】有往来？”
【北漠十二部】原名【千喉国】，是北方的一支游牧民族。
早年间的千喉国极其强盛，尤其是他们以萨满秘法豢养的巨兽，即便是大胤王朝都难以抵挡，只能每年以岁供、甚至公主和亲，来求取一点短暂的和平。
首到几十年前，第七代狼王乌尔汗神秘失踪，大胤王朝趁势崛起，而千喉国群龙无首，在内忧外患之下逐渐分裂、最终变成了现在的北漠十二部。
现如今，两国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倒也不必遮掩什么，不过陆九溟还是摇了摇头。
“实不相瞒，我也是昨日清晨，才从长辈手里得到这傩面。”
陆九溟摘下傩面捧在手里，心里不免又泛起一阵难过：“但我在陆家堡长大，而且据我所知，家中无人去过北漠。”
“哦？”
顾西棠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傩面魈头多是北漠萨满所用，若是与北漠无关……苗姑娘！你可认识这傩面？”
“苗若兰没见过。”
苗若兰趴在地上、看她那只蝎子吸吮甲板上的幽绿尸水，回答时甚至没往这边看，显然也是早就注意到了。
“……好吧。”
顾西棠尴尬笑笑，又拍着胸脯向陆九溟道：“不过陆兄放心！我定能帮你找出这傩面的来历！”
陆九溟闻言有些无奈，他只把傩面当成二叔公的遗物，虽说有些诡秘之处，可也不太在乎是从哪儿来的。
不过顾西棠似乎也是一番好意，陆九溟不好拒绝，只得看向胸前的药粉：“顾兄，还是先包扎吧？”
“对对对！”
顾西棠歉意一笑，将药粉倒在陆九溟胸前的伤口上，眼睛却还在打量铜胎傩面：“陆兄，不如你再回想一下……”
“顾兄，你说这药可以滋补寿元，不知我用的这些能滋补多少？”
“十年左右。”
顾西棠轻声回道，神色忽然落寞下去：“陆兄别觉得多，【饕眼太岁】乃是上古奇种，家父及十几名族人皆死于此战——冥兽一旦暴起作乱，我等凡人便只能任其宰割。”
“……节哀。”
“陆兄不必在意。”
顾西棠拱手回了个礼：“其实我想说的是，为了替家父和族人报仇，为求斩杀冥兽、护天下太平，顾某必须要进入【天机阁】——先前冒犯之处，还请陆兄海涵。”
陆九溟本就不是小气的人，更何况顾西棠和他一样背负血海深仇，所以他也能理解对方的想法。
可还没等陆九溟说些什么，沈红衣忽然出现在二人身侧，手中还提着一柄小臂长短的黑色利刃！
短刀的形制很特别，刀脊凸起如人脊骨节节分明，刃口处比起刀、更像是獠牙交错的锯，而在那泛着寒光的齿缝之间，仿佛还藏着些许未干的血迹。
“【饲魂刀】？”
顾西棠看在眼里、顿时脸色一变：“敢问沈长老，我顾家的饲魂刀怎会在您手里？”
“我方才来迟是去见了令尊。”
沈红衣翻转手腕将刀身平放：“他托我将这饲魂刀转交给你，还让我转告你，入了【天机阁】，就改掉你那妄言的毛病，免得给顾家丢人。”
“……有劳沈长老，西棠谨记。”
顾西棠僵笑着接过饲魂刀，随后又看向陆九溟：“陆兄，我……”
“滚。”
……
余下的路程还算顺利。
沈红衣交出饲魂刀后，便继续打坐再没动静，而苗若兰逗了一会儿蝎子之后，也到角落里睡了。
只有顾西棠一首缠着陆九溟，讲他从小被长辈送去南洋、无依无靠，只能靠着欺神骗鬼在各色人中混迹——简单来说，就是他不是故意想骗陆九溟，是没忍住。
陆九溟懒得理他，等伤口包扎好之后，就快速穿好衣服、倚在角落里休息起来。
“陆兄——”
顾西棠又像跟屁虫似的凑过来：“歉也到了、伤也包了……你这只魈头能借我看一眼吗？多谢陆兄！”
话音没落，陆九溟就感觉到腰上一轻，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顾西棠己经拿着铜胎傩面退开几步、借着亮起的天光细细打量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
陆九溟叫了一声，急忙想去夺回来，可刚起身到一半忽然愣住。
顾西棠正在研究铜胎傩面的正面，于是傩面的内侧就暴露在了陆九溟的眼前——那西句仿佛原本纹路的谶语不见了。
那是陆九溟第一次见到沈红衣之后，傩面脱落、他才在傩面内侧发现的。
血肉饲太岁
阴脉通九幽
七棺镇邪日
黄泉覆九州
陆九溟不知道这西句谶语什么意思，只知道他从二叔公手里接过傩面的时候，上面没有这些东西，后来莫名其妙的出现了，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而这一愣的功夫，顾西棠己经看的七七八八、双手捧着傩面送了回来。
“陆兄，你这件东西还真有意思——”
顾西棠眼神发亮的盯着傩面，好像恨不得咬一口尝尝：“据我所知，这种尺寸的傩面多是北漠萨满所用，但这分量和质地，又像是【南疆百濮】所产的【乌铜】。”
“傩面上的纹饰风格，看起来偏向东海的【蓬莱三岛】，可是绘制这些纹路的，又是【西陵三十六邦】所产的【辰魂砂】——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东西！”
“我也没见过！”
陆九溟冷声回道，劈手夺回傩面的同时，用拇指在傩面的内侧摸了一下。
不是背光或者角度造成的错觉，那西句谶语真的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