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白玉台。
墨燎漆黑的眸子望着倒悬塔，嘴角悄然勾起一抹讥笑：“没想到他的‘友人’居然是顾家小子——他们好像是在渡阴船上认识的吧？有这么深的交情？”
墨燎身侧，沈红衣握着骨爪移魂，一只眼睛也被染成了漆黑的颜色。
闻听此言，沈红衣极细的娥眉轻轻挑起：“你我当年也相识于渡阴船，可你在第二层‘友刃’也看到了我，有什么资格嘲讽别人？”
“瑶光长老此言差矣，我对你可是一见钟……”
墨燎轻笑着微微转头，可还没看到身侧的沈红衣，一柄白色骨刺就从余光的边界刺了出来！
铮——
伴着一声凌厉的蜂鸣，骨刺几乎抵着墨燎的眼睛停了下来，其上翻涌的森然杀意，甚至吹的他睫毛微微颤动！
“再敢胡说八道，我的幽骸就不会停了。”
沈红衣冷声警告，骨刺幽骸化作一片金光消散，也将墨燎漆黑的瞳孔映亮了一瞬。
可即便杀机就在眼前迸发，墨燎嘴角的笑意却没有半点变化：“总这么说，也没见你真的下手。”
“你！”
“瑶光长老莫急！”
墨燎迅速将头偏向一侧：“我是说，当年我想都没想就跟你走，是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这姓陆的小子明知有问题还跟上，不会是对顾家小子有什么想法吧？”
沈红衣沉默了一会儿，挥手将幽骸散成金光：“再看看。”
……
倒悬塔中。
鬼雾萦绕的树林里，陆九溟将顾西棠的胳膊架在肩上，扶着他一起朝“出口”的方向走去。
看起来只是两个人互帮互助，但其实就像墨燎说的那样，陆九溟己经知道眼前的顾西棠有问题了。
说“知道”有点不太准确，陆九溟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顾西棠素来对他的铜胎傩面感兴趣，可如今傩面变成了一块烂树皮，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实在很难让陆九溟不在意。
不过他选择只身犯险，倒不是什么实力的自信，而是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不对劲的顾西棠。
虽然顾西棠说试炼己经结束、从出口出去就可以了，可陆九溟并不信他——别说眼前这个不对劲的顾西棠，就算是真的来了他也不信。
如此一来，眼下的情况就很清楚了。
眼前这个顾西棠不是真正的顾西棠，而是试炼的一部分。
所以即便陆九溟知道会有危险，也只能跟着顾西棠一起上路——试炼失败顶多被淘汰，不参加就只能被困在这里了。
思索的工夫，两人己经来到了一棵榕树附近。
这是一棵相当巨大的榕树，巨大到己经不能用几人合抱来形容，单是陆九溟能看到的部分，就己经有半个陆家堡那么大了。
无数的气生根垂落下来，又融合硬化成了石头一样的东西，隐约能看到里面有很多空腔，但空腔里面有什么就看不清了。
“陆兄。”
顾西棠拿出一支火折子，吹亮之后递给陆九溟：“出口就在里面，我伤的太重看不清楚，烦请陆兄在前面开路？”
陆九溟看了看燃烧的火折子，又看了看错综复杂的榕树迷宫：“我不知道该怎么走。”
“我会在后面帮你指路。”
顾西棠又把火折子往前递了一点：“我之前探过路，你只要按我说的走就行了。”
陆九溟闻言扬起眉毛：“试炼完成了，你也找到了出口，但只探了路却没出去，而是带着这么重的伤回去找我——顾兄对我可真好啊？”
顾西棠手里的火折子轻轻一颤，亮橘色的火苗蹿高了两三寸：“即是同门，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嘛！”
“多谢顾兄。”
陆九溟说着，从腰间的口袋里抓了一把朱砂糯米：“但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顾西棠的笑容凝固起来，片刻后发出了“唉”的一声：“你不该这么早拆穿我的。”
撒——呲！
陆九溟挥手一洒，朱砂糯米散成一片打在顾西棠的脸上，就像烧红的金豆子落上冰面，呲呲作响着激起一阵白烟！
可还没等陆九溟趁机逃跑，顾西棠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领，五官融化还散着阵阵腐臭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扭曲的笑容：“陆兄，走好。”
话音没落，陆九溟就感觉到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大力量扑面而来，将他推进了那棵巨大榕树的根须空隙之中。
啪嗒！
陆九溟摔进一片粘稠的烂泥，腐臭的味道争先恐后的钻进鼻腔，甚至让他一度恍神。
而等陆九溟再站起来的时候，他摔进来的那条空隙己经几乎完全闭合，只剩下几道手指粗细的缝隙，隐约显露着顾西棠那张还在融化的脸。
“陆兄，其实我不算骗你。”
顾西棠从一道缝隙里看着陆九溟，又在另一道缝隙外面晃了晃火折子：“出口就在深处，有这东西你一定能找到，但是——”
顾西棠缓缓回弯手臂，将燃烧的火折子抵在脸上，让那些融化的皮肤、脓液将其浸灭：“谁让你不信我呢。”
话音落下，最后的几道缝隙也彻底闭合。
陆九溟抬手摸了那个位置——硬化的树根像石头一样，粗糙、冰凉，带着密密麻麻的、鳞片似的细小纹路，像一条条死亡、僵硬的毒蛇。
……
【天机阁】，白玉台。
墨燎看到了陆九溟被推进榕树的一幕，薄薄的嘴唇碰出“啧”的一声：“还以为他有自信，结果只是想看看情况。”
“至少他的反应比你快。”
沈红衣松开骨爪移魂，被染黑的眼睛只一眨就恢复正常：“当年你被人刺了三刀，才发现那个人不是我。”
“其实我早察觉到了，当时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墨燎的嘴角勾起到一半，又在幽骸的威胁下落了下去：“为什么放手？不想继续看了？”
“没什么好看的了。”
沈红衣的身形化作点点星光随风飘散，只有清冷的声线还回荡在白玉台上：“在不恰当的时候做了不恰当的决定，他死定了。”
墨燎怔怔的望着那片逐渐熄灭的星光，再度抬头看向倒悬塔的时候，嘴角又勾起了一抹笑意：“当初你也是这么说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