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组的北京吉普开进百花乡时,晨雾正从砖厂烟囱缓缓升起。赵依依站在职工子弟学校的脚手架旁,看着车上跳下的灰中山装人群,其中一人裤脚沾着的泥浆让她心头一紧 —— 那是水库底泥特有的青黑色,与永盛运输污染样本完全一致。
"周主任,这边请。" 赵然的声音带着客套的疏离,握手时的力度却让对方眉心微蹙。张晋蹲在原料堆场假装摆弄经纬仪,实则用改装过的怀表监听谈话:"他们带了便携式检测仪,型号是永盛去年淘汰的。" 他的指尖划过表盖内侧的刻痕,那是用砖厂废铁刻的 "1983","检测员口袋里有永盛运输的工作证。"
缝纫组的车间里,赵依依正在给调查组展示校服生产线。电动缝纫机的咔嗒声中,她故意让对方看到裁剪台上的 PH 试纸 —— 那是用蜂蜜和黏土自制的,遇碱变蓝的特性曾在科技节震惊省城评委。"我们的反光条采用专利技术," 她指着领口的银线,"原料来自砖厂安全帽,废物利用的同时提升安全性。"
张晋的算盘在财务室打得噼啪响,账本上每笔环保投入都记得清清楚楚。当调查组质疑 "除尘设备老旧" 时,他突然掏出用自行车辐条和缝纫机皮带改装的风速仪:"这套系统的原理和中学物理课本的伯努利方程一致," 他转动着自制的叶轮,"除尘效率经县气象站测算,比国家标准高 15%。"
午休时分,刘美华的小吃摊飘来蜂蜜馒头的甜香。戴草帽的检测员凑过来买馒头,袖口的永盛标志擦过蒸笼边缘。赵依依递馒头时故意碰掉对方的钢笔,弯腰捡起时迅速调换了墨水囊 —— 里面装的是能让检测数据失真的酸性溶液,配方来自化学课的酸碱中和实验。
"水质检测结果异常!" 下午的反馈会上,检测员拍着报告怒吼。赵依依看着对方涨红的脸,想起昨夜张晋在水库取样时的叮嘱:"他们会在检测前投放碱性物质。" 她不慌不忙地掏出玻璃瓶,里面装着清晨从砖厂水井取的水样:"建议用我们自制的检测装置," 她指着用蜂蜜结晶制作的指示剂,"天然物质的反应更真实。"
张晋同步打开光谱分析仪,外壳的砖厂红砖纹路还带着窑温。当仪器显示水库水样的碱性物质与永盛运输 1983 年货运单完全匹配时,周永年的茶杯在桌面上磕出声响:"这些数据... 有科学依据吗?" 少年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对方颤抖的手指:"依据在这里。" 他翻开老教授的调研笔记,泛黄的纸页上盖着省地质局的红章。
黄昏的配电室,赵依依将调换的墨水囊放在显微镜下。墨水分子的排列方式让她瞳孔骤缩 —— 这是永盛运输惯用的工业级碱性染料,与三年前破坏蜂蜜样本的成分相同。张晋正在比对调查组的会议记录,突然用红笔圈住 "砖厂扩建审批" 几个字:"他们想借环保问题卡住扩建,断绝我们的资金链。"
深夜的砖厂后山,两人打着手电筒排查污染源。赵依依的球鞋陷进松软的泥土,手电筒光束照到半截铁桶 —— 桶壁内侧的腐蚀痕迹与水库闸门如出一辙。张晋用地质锤敲下样本,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是永盛的十轮卡车," 他关掉手电,"他们在倾倒工业废料。"
借着月光,赵依依看见卡车尾部的反光条与永盛运输的货车完全一致。她迅速掏出微型相机,闪光灯被校服布包裹成柔光,连续拍下五张照片。引擎声消失后,张晋蹲下身用 PH 试纸检测新倾倒的废料,试纸上的深蓝色在夜色中格外刺眼:"和 1983 年的污染物一样,他们想嫁祸给砖厂。"
返校的路上,赵依依摸着口袋里的木雕玉兰花。张晋的刀工不算精致,花瓣边缘还有毛刺,却让她想起三年前在生物课,他为了帮她做标本,手指被解剖刀划破的场景。"明天把这些照片寄给省科委," 她望着漫天繁星,"还有老教授的笔记副本。"
晨雾中的砖厂响起第一声汽笛,赵依依看着张晋在校服上别好校徽 —— 那是用砖厂废铁做的玉兰花形状。调查组的吉普正在倒车,周永年的脸色比来时苍白许多,车后备箱露出半截没藏好的永盛运输文件。她知道,这场土法攻防战暂时告捷,但真正的较量,还在即将到来的省城科技展上。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砖厂的环保烟囱上时,赵依依忽然明白,他们手中的证据或许不够光鲜,设备或许不够先进,但每一份数据、每一件发明,都浸透着百花乡的泥土与汗水。就像张晋刻的玉兰花木雕,虽不完美,却带着最真实的温度,足以抵御所有暗流的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