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他们上的第一堂课是《组织行为与领导力》。
这是商学院的核心课程之一，讲的是人在组织中的行为模式，领导风格，以及团队之间的协作方式。
老师是个有些年纪的男教授，讲课语速不快，但内容很有深度，喜欢时不时抛出问题让学生思考。
教室里暖气开得正好，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洒进来，投在靠窗的长桌上。
叶砚秋就坐在靠窗的第二排，穿着深灰色针织毛衣，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神情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窗外是刚入秋的树影，枝叶微黄，风一吹，轻轻摇晃。
讲台上，教授忽然顿了一下，问道：“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一个高绩效的团队里出现了领导权威危机，作为组织行为设计者，你会选择调整团队结构，还是干预个体行为？理由是什么？”
教室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学生们面面相觑，不少人低头翻书或者装作在思考。
教授拿起点名册，慢悠悠地扫了一眼，“叶砚秋同学，请你来说说。”
叶砚秋原本像神游天外一样的眼神顿时一凝，眉毛轻轻一挑。
他收回目光，缓缓站起身来。
“我会选择干预个体行为，”他声音不急不缓，却清晰得像刀切过纸面，“因为高绩效团队的基础己经建立，贸然调整结构可能会破坏己有的默契和效率。”
“与其动摇整个组织，不如通过教练式领导或者心理干预，解决权威问题背后的个人矛盾，更符合长期效能。”
他说完，教室里静默了几秒。
教授点了点头，笑了：“回答得很好，层次清晰，有逻辑。请坐。”
叶砚秋淡淡点头，重新坐下，继续撑着下巴望窗外，神情依旧懒懒的，好像刚才只是随口应了一题。
但坐在他前后左右的人，己经偷偷对他投来不一样的目光——这个叶砚秋，似乎有点经验，脑子也挺厉害的。
而教室后排的苏棠，目光微动，若有所思地看了叶砚秋一眼。
教室后排，之前几个热衷于“八卦谁是叶家少爷”的男生凑在一起，小声地嘀咕起来。
“欸，你刚刚注意到没？那个刚回答问题的也姓叶。”其中一个戴棒球帽的男生悄悄戳了戳同伴的手肘，目光往叶砚秋那边飘，“他长得也挺贵气的，会不会他才是那个叶少？”
另一个男生愣了一下，狐疑地看了看，“你说叶砚秋？不太像吧……不是都说第一排那个穿满身logo的才是叶哥嘛？他自己也默认了不是？”
“可你不觉得他刚刚回答问题那气场，比第一排那个更像‘叶家教出来的’？”棒球帽男生不死心，声音压得更低，“而且，他穿得低调得不像是来炫身份的。”
“哎呀你少脑补了。”旁边另一个男生摆摆手，“哪个叶少会低调得像他那样？还坐第二排靠窗发呆，像在看树，像在放空。要真是叶家出来的少爷，早就在聚光灯下了吧，哪用这么装神秘？”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声音虽然不大，但前排靠近的叶砚秋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原本拿笔随手转着，嘴角不知不觉扬起一丝笑意。
他当然听得出他们说的是自己。
这事他早就猜到了，自从进教室那会儿大家探究的目光开始打量他时，他就知道，“叶家小儿子”这个标签早就被放在了显微镜下研究。
只不过，没想到会有人抢着去认。
他轻轻摇了摇头，心里竟有点想笑。
也好。
他还真不想被那么多人围着问这问那。
那种被过度关注的感觉，他从小尝过太多了，回到叶家之后，更是分外厌倦。
现在有人误认了身份，正好。
他乐得清静。
窗外的风吹动树叶，阳光正好，叶砚秋眼神落在教室外的梧桐树上，心里只觉得——真舒服啊。
下课铃声一响，教室顿时喧闹起来。
到了饭点，大家三三两两地往外走，讨论着要去哪里吃饭。
叶砚秋却不动声色地收拾着桌面，慢条斯理地把书本放进包里。
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从他身边响起：“叶砚秋？”
他一抬头，有些诧异地看向声音的方向。
眼前的女生穿着剪裁合体的露肩长裙，头发卷得自然而轻盈，化着精致的妆容。她站在一束午后的阳光里，五官被柔光勾勒过般分明好看，气质却又不俗艳，是那种镜头下格外上镜的长相。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隐隐觉得眼熟，却又完全叫不出名字。
“刚刚在课堂上看着就像你，”女生笑着走近两步，神态大方自然，“没想到真的是你啊。”
叶砚秋略微皱了下眉，显然有些疑惑。他能确定，自己不认识她。
不，是“现在的自己”不认识她。也就是说，原主和她认识。
他沉默了一瞬，目光从她的脸略过，语气平和地问：“我们……认识？”
女生睫毛轻颤了一下，似乎有点诧异他的问题。她歪了歪头，笑得有些无奈，“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初中同学啊，苏棠。我们以前还是一个班的，你那时候特别高冷，一天能说三个字都算多。”
叶砚秋听到“初中”、“同学”，心中微动。
“苏棠”这个名字，在原主的记忆里隐隐有些残影。他眸光稍微一深，脸上却仍是淡淡的样子：“是吗，抱歉，我记性不太好。”
苏棠也没显出不悦，反而笑了一下，眼神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没关系，你以前就这样，脸盲还不记人，倒是风格没变。”
她说着，忽然凑近了半步，带着一点调侃的语气低声说：“不过你变化挺大啊，以前你穿校服都板着脸，现在感觉比以前潇洒多了，好像还长高了不少？”
叶砚秋微挑了挑眉，目光略微下移了一点，看着她微微带笑的神色，有种被轻描淡写打量的错觉。
“谢谢夸奖。”他淡淡地说了句，声音不冷也不热。
“我去食堂，你要一起吗？”苏棠忽然问，像是随口一提。
“不了，我还有点事。”叶砚秋礼貌地拒绝。
苏棠耸耸肩，“有什么事呀，不都要吃饭吗，反正顺路。”
她跟了上去，身影挺拔轻盈，鞋跟轻轻踏在地板上，声音清脆悦耳。叶砚秋看着她的身影，目光略略带着点无奈。
原主的人脉、过去的人际关系，似乎开始一点点浮出水面了。
他垂下眼睑，把手里收了一半的书慢慢压进背包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