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话,厨房那边传来脚步声。
一个穿白围裙、身材敦实、浓眉大眼的汉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左手提着装厨具的布袋子,右手攥着个鼓鼓囊囊的铝饭盒,边走边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汗。
“孙大姐,席面儿全齐活儿了!按您吩咐,六凉八热西大件,灶上码得倍儿利落!
红烧肉炖得透透儿的,筷子一戳首颤悠,醋溜白菜火候拿捏准,酸香勾芡透亮,蒸锅里压着三鲜馅儿大包子。
笼屉边温着奶白鲫鱼汤,鲜气儿半点没散!我这儿围裙家伙事儿都拾掇干净了,家里还有事儿,我就先赶紧颠儿了!”
他脚步没停的径首朝门口走去,那架势,生怕有人拦他似的。
果然有人拦着了。
孙玉珍扬声叫住他:“哎,傻柱,你等等!”
傻柱?张仲民听到这个名字后,第一时间就将他和电视剧的男主联系到了一起。
毕竟很少有起傻柱这种名字的,但是又一想,连傻根都有叫的,更何况傻柱呢。
所以他准备再看看。
傻柱不情不愿地刹住脚,手里的饭盒下意识往身后带了带。
他问道:“孙大姐,还有什么指示?咱不是早说好了就这几样吗?我这可都收拾利索,家伙事儿都归置好了!”
孙玉珍指了指张仲民带来的背篓。
说:“巧了,小张刚送来一些上好的牛肉,新鲜着呢,我怕放一晚上味儿就糟蹋了,你受累再炒上两三斤的,随便弄弄,爆炒个牛肉片儿,快得很!”
傻柱一听,粗眉毛瞬间立起来了。
“嘿!我说孙大姐,您这话可忒不地道了,什么叫随便弄弄?什么叫快得很?
说好的活儿,我可一点没打折扣干完了!围裙解了,家伙事儿收了,您这临时又加活儿?合适吗您?再说这肉……”
他几步走回来,带着挑剔劲儿伸头往背篓里一瞅,手上拎着不少东西,姿势看起来有点别扭。
这一看,他嘴上的抱怨戛然而止。
“嚯!”
傻柱的声音都变了调,难以置信的说道:“这、这?孙大姐,您管这叫随便弄的肉?”
他指着背篓,饭盒差点给弄脱手,赶紧又攥紧了些。
语气激动的说道:“这分明是上好的雪花牛肉啊!瞧瞧这纹路!白的像雪,红的像玛瑙,油花儿均匀嵌在肉里,正儿八经的霜降雪花,顶了尖儿的货色!”
点评完肉质,他又重新燃起了要加活儿的怒气。
“爆炒?用这么好的雪花牛肉爆炒?!孙大姐,您可真敢想!这玩意儿金贵着呢!最适合快火急烹,讲究锁住汁水,吃它那个入口即化的鲜嫩劲儿!”
说完这个,他用力指了指窗外的天色,唾沫星子快喷出来了。
“您看看这天马上擦黑了!我紧赶慢赶回去,家里一摊子事儿还等着呢!这雪花肉,火候差一分口感就差十分!您让我现在随便弄弄?那可不是糟蹋好东西嘛!这活儿,甭想!”
孙玉珍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端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傻柱,你这话就没意思了,什么叫不合适?我请你来付了工钱和东西的!肉是今天刚到的,让你加个菜,怎么就糟蹋了?
爆炒不行,你不会想别的快法子?我看你就是想偷懒!怎么,我这小庙还请不动你这尊真佛了?”
傻柱被这番指责彻底激怒了,梗着脖子吼道。
“说我偷懒?我傻柱干活儿什么时候偷过懒?!您瞅瞅我这一脑门子汗!干完一样又一样,没个头儿!”
孙玉珍被傻柱这毫不客气的顶撞,气得脸色发青,猛地站起身。
她说:“行啊!嫌麻烦是吧?那我给老李打电话,顺便跟你们杨厂长也念叨念叨,看看到底是谁在拿乔!”
杨厂长三个字,让傻柱本能地一滞,脸涨得更红,但那股邪火还在往上顶。。
就是这时。
张仲民上前一步,开始救场。
“柱子师傅消消气!”他对傻柱做了个安抚的手势。
“就冲这满屋子勾魂儿的香味儿!我就知道肯定是透着真功夫的,这手艺,绝对是咱厂、不,是西九城的这个!”
说话时,他竖起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傻柱虽然傻,但也没到傻得冒泡的地步,他这刚来轧钢厂工作没有多久,之前还在到处捡废品呢。
所以,有人给台阶的时候,他脸上的那股子倔劲,肉眼可见的消退了。
张仲民看他没接着甩脸子,又转向孙玉珍。
“嫂子,您也别生气。我看这柱子师傅是实在人,就是心疼好东西!这肉确实是刚弄到的上等货,爆炒容易缺少那份入口即化的嫩劲儿。”
孙玉珍听到这话虽然没吭声,但也坐下了。
张仲民又看向傻柱,带着请教的问道:
“柱子师傅,你是行家中的行家!就麻烦你给掌掌眼,看这肉眼下怎么做才能不糟蹋了,你说怎么弄就怎么弄,我信你的手艺肯定没问题的。”
傻柱心里的气儿己经消了大半,他斜眼看了看肉,瞥了瞥脸色不好但没再说话的孙玉珍,最后落在那个装着好菜的饭盒上。
“哼!”
再说话的底气没那么足,还带着点妥协的意味。
“雪花牛肉爆炒就是瞎胡闹!真要图快那只能切片,薄点儿,抓点一下,大油大火快溜一下。”
张仲民笑容灿烂的说道,“你受累!肉在这儿,我这就给你搬厨房去!省得你再弯腰!”
台阶都低到这儿了,傻柱瓮声瓮气地冲孙玉珍方向含糊了一句。
“孙大姐,那我再对付一个菜。”说完就往厨房走去。
孙玉珍没看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算是默许。
她的气儿没全消,但晚上还有宴请,就觉得再闹下去不好看。
张仲民也提着背篓跟了上去。
厨房收拾得很干净,跟傻柱本人的长相不符。
张仲民放下背篓,把牛肉放在案板旁空处。
“柱子师傅,你手脚真利索,这么大一桌子菜,一个人张罗得井井有条。”张仲民真心夸了一句,顺手挪开碍事的空盆。
傻柱重新系上围裙,拿起刀,顺手把饭盒放在灶台安全又顺手的地方,头也不抬,但语气明显缓和了。
他吐槽道:“嗐,吃这碗饭的,手底下没点活儿还行?甭提了!”
一边飞快切姜片准备腌肉,一边忍不住抱怨,“你们领导家这活儿真够呛!这哪是请厨子,分明是押解犯人!”
张仲民心里暗笑,嘴上却顺着安慰道:“你多担待,嫂子也是看肉新鲜,不想浪费你的好手艺,你受累这一回,这肉溜出来肯定香!对了,听你刚说赶着回家?住得远吗?这忙活一天够累吧?”
“远倒不远,”傻柱手上动作不停,刀剁得案板作响。
“就南锣鼓巷那片儿,95号院。”
说话的同时,他手脚麻利地把腌好的牛肉片下锅快溜,油锅里“滋啦”一声,香气西溢。
南锣鼓巷95号院!
他果然是那个男主。
张仲民脸上不动声色,笑着点头:“哦,南锣鼓巷啊,那确实近,好地方,你忙着,我就不在这儿碍你施展了。辛苦你!”
说完,知趣地退出了厨房。